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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你也清楚了。”梁安靠在会议室最前方的墙壁上,摊了摊手,“我误把你卷进案子里,在你的发挥以外最大的惊喜就是你父亲的举动。这也是你亲历的事,他甚至先了我们警方一步,只为了救下你。你知道,这可不寻常。”

江秋沉默了。

会议室没人的时候一向冷冷清清,或许是因为隔音实在太好,在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显得格外寂静。

“我的意思就是,在这之前我们甚至没有注意到这就是那个特定的人选,而你父亲露出马脚是因为他对你的关心。”梁安随意活动了一下胳臂,“我跟你说了这些,你的想法有任何变化吗?”

但在这时,江秋却很是果断的摇了摇头。

“我不太对你的执着感到意外。”梁安笑了,“毕竟就算没有这件事,他对你的好是个人也看得出来。我关心的事,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是那种态度,甚至没有过任何的纠结。难道他真的只是做了太好的表面功夫?”

“我不觉得这是一个需要深究的问题。”江秋抿了抿唇,神情有些紧绷,“反正我没有任何其他目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梁安叹了一口气:“我说了这么多,但你却什么都不说。这有点不公平。”

听到这,江秋刚想接话,却又被打断了。

“不过也不是不行。”

梁安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很是诚恳,仿佛真的是为了合作而牺牲了对自己的公平,完全是一副大义凛然,做出牺牲的样子。

江秋有些无语:“……你这些消息分明只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况且我能说的早就跟你讲完了,哪有你这么挤牙膏来的‘有资本’可以作为筹码。”

“你这么说,我很伤心。”但说话的人似乎并不伤心,甚至乐在其中。

江秋的抬眼直视着梁安,缓缓道:“说实话,我一直有在怀疑,当时你究竟是不是故意把我卷进的事件里。既然你要公平,那我问的这个你也不用回答,毕竟结果没有意义。这样也算是扯平了。”

他对公平的关系一向较真。

梁安刚刚深吸一口气,准备绞尽脑汁的说服他,但听到后面几句还是愣了愣,也就再没有话说了。

“还有一点,你说三队接的是和事件相关的案子。我想知道,究竟在哪里相关?”

“这个嘛……”梁安干咳了一声,“其实很多看似不搭界的问题,都并不是毫无干系。比如上一次我找你一起观察的案子,你应该还记得那个行为怪异的明星经纪人,任一吧?”

江秋皱起了眉头:“他认识我这张脸,而且似乎反应比较激烈。”

“他认识不奇怪,最重要的是,他有关。”梁安啧了一声,“任一创造的故事,其实在一开始就和你有关。”

听到这句话,江秋更加疑惑了:“我?”

“你还记得我带你见王海的时候吗?”梁安乐了,“要不要知道一下,他究竟干了什么?”

王海是三支队的前支队长,但在离职以后几乎没有别人知道他的行踪。

他为什么离职?到底去了哪里?对于绝大部分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谜团。

但对于梁安,这却不是一个秘密。

在离职以后,王海一直潜伏在江秋名下那栋老年人喜欢居住的别墅小区当中,身份是一名普通的保安。

李烈钧案,曾经出现一个细想来相当匪夷所思的问题。自称发现了第一现场的保安同志,竟然支支吾吾,说不清当时是什么让他发现了封闭在别墅中的命案现场。但在这之后,梁安却在话语中帮他脱离了这个问题,转移到了另一个和案件本身相关的话题。

所有的异样都有一个确凿的理由。而在凶手和作案过程都明晰以后,显然那位慌张的保安同志并不是为了掩护犯人身份一类的理由而出现这样的逻辑漏洞。剩余的答案只有一个,发现犯罪现场的并不是那位憨厚老实的保安。

而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不肯在三队的人面前暴露身份,因此找人代替的家伙。

出现的选项只有一个,那就是王海。

是他在正常报警后通知梁安进行了案件的接洽,而他自己潜伏在这样一个小区当中作为保安,明显也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他一直在这里,监视着属于江秋,但一直受江卓手下的人控制和管理的别墅。

梁安持有江秋家门的钥匙,这并不是他自己讨来的,而是作为筹码的一个赠品。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设备完全的地下室会被永远空置不用。正因如此,监视这里也便成了王海除了其他的一些目的以外,需要做的事。

而对于一名老道的精英刑警,发现一间长久无人问津的别墅的变化,并不是难事。

一般来讲,三队都是在调查那些几十年来未解的旧案。而需要参考的,是任何“引线“的动向。江秋是其中最重要的引线之一,因为他身负最大嫌疑人江卓的儿子这样特殊的身份。突然发生的案件,显然也是动向的一种特殊诠释。

而对这一起案件的调查,也并不完全是毫无干系。

在事情结束以后,察觉到异样的梁安并不是一无所获。

陈泽瑞的父亲死于在水中和歹徒的搏斗中失血过多,而结合了一些明察暗访的内容,这位商人当时和江卓起过纠纷,甚至在公共场合和江卓产生口角。作为案件的幕后主使,任一其实同样也和案件相关。他的父亲入狱是因为作为官员收受贿赂,而贿赂他的人正是江卓的一位竞争对手。

这些都不是必然的联系,但恰恰把事情连成了一片。

因此,任一怂恿女明星傅羽筱买下那里的房产也许并非偶然或者一直怀着复仇的信念,只是一切恰好在彼时彼刻,因为无数的牵连而汇聚于他不太正常的脑海中。

任一也并非怀有寻常恨意的激情杀人犯。他所在意的只是满足自己构建故事的愿望。

如果只是想要杀死李烈钧——他早有一万种方法,几千次机会实行一次完美的谋杀,不必等到这么久以后。

但一切都只是猜测。牵连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这些事都有待论证。

有关江卓的所有案件都不存在确凿的人证或者物证,即使是实际存在的江秋也声称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几乎一无所知。

正因如此,对于通晓事情的三队元老而言,那些可能与案件相关的人每天的行踪都被尽可能的搜集在一起。只要他们出现在摄像头下,就能凭借人脸识别技术进行对照。

这样的人,被称为“引线”。也许追溯到尽头只是一枚普通的线头,也许他们牵连的真的是最中心准备爆炸的炸弹。

而对于这次案件,“触发关键词”的行动则更为特殊。

被当街勒死的倒霉蛋成了话题的中心,作为警察,梁安很难忽视这种重大的案件。

而在基础的调查当中,梁安发现,其中一名”引线“曾经在楼下徘徊。

于是,这样引起纷杂言论的大案,成了三队的囊中物。

梁安笃定,一切的行为都存在因果。即使是意外或者真正的巧合,也不可能毫无理由——连意外的出现都必须要指定的人到达指定的地点,那么还有什么是一定无法解释的呢?

可现在的他,却遇到了一个悖论。

“我有时候也会钻牛角尖,因为有的事真的相当脱离常识。江秋,你说是吧?”梁安这回说的很是认真。

江秋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椅子上站起身。

“你到底为什么想要杀死江卓?我说他对你好,你没有任何一丝的抵触——连我对你改变一点态度你都不适应的很。这代表你根本不恨他。而且,你一直用的字眼是杀死而不是抓住。”

说着,梁安又叹了一口气:“你显然不是那种大义灭亲的正义角色。如果是作为这种角色,你描述的手法也太残暴了。”

这似乎不应该是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应有的描述。江秋显然也不太想要出言解释,只是呆在那。

意思是,随他怎么想,就是不说明白。

“这么点好奇心都不能满足,我还真是卑微啊。”梁安摇了摇头,试图故技重施,凭借江秋对公平的追求得到助益。

“这属于个人隐私。”江秋皱起了眉头,“但你的好奇心对解决案件没有助益,我不敢苟同。”

梁安接受了这个理由,但真心与否尚未可知。

“有关于黎明,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很特别的杀手。”

梁安很善于答疑解惑,也不吝惜这种警局内几乎人尽皆知的常识。

“黎明是一个特例,横跨了十几年的时间,在各市流传作案的连环杀手。有人说,他是一个‘义贼’,为了惩奸除恶而杀死恶人。”

确实没有人知道黎明的面貌究竟是怎样,也不知道他到底年龄几何,但所有人达成了共识——他是一个白发的男人。

他暴露的这一特征留给人太多了印象,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杀人手法和引起的舆论风暴。

而刘澈之所以被派到黎明专案组去帮忙,根本原因是是因为他作为卧底时无意阻止了一次黎明谋杀的计划。

那也是少有的黎明失败的谋杀,因为他的宣告书向来放在犯案以后,极其谨慎也绝不托大。

事后发现,黎明在车辆上安装了炸弹,就在车座底下,是遥控就能引爆的类型。而刘澈临时起意的调查让受害者在本来一定要坐在车上的时刻离开了车辆,意外的逃出生天。

作为谋杀对象的人,正是那个监狱中因为扫黄行动入狱,极其丢人的黑老大。

黑老大的座驾很多人都能坐上,而作为卧底在黑老大身边的亲信,刘澈最有可能直接看到黎明的脸。

刘澈恰恰是个观察和记忆的专家,所以带着他进行行动有利于瞬间排查出可疑人选。

三队的日常工作要么是翻阅许多年前未破的旧案进行调查,要么是跟进最新出现,发现或许与目的稍有联系的案件。

而这一类案件的接取需要契机,三队的精英又不能总是保持待机,太浪费资源。

正因如此,像刘澈那种长期外派出差的情况不少,连最近才转正的陆遥也被借去了好几次,来帮助一队二队的技术专员。

一切拼命寻找到的链接仍然如同一盘散沙,只不过从颗粒变成了蓬乱的线头。又像是无数个断了线的风筝,在天上飘摇却找不到它们的由来。

令人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