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时辰不早了,朱载圫做出了一个非常离谱的决定,那就是夜宿军营。
夏言、杨慎大吃一惊,刚想劝谏,便被王守仁给拦下了,王守仁笑呵呵的说道:“无妨,这支大军的主人说到底还是皇上。”
“多谢阁老提醒。”两人恍然大悟道。
杨慎苦笑一声道:“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只是这次皇上微服出访,并没有通知内阁和太后。”
听到这话,王守仁愣住了,然后重重的一拍额头叹道:“罢了、罢了,这次老夫就当回小人吧,若有人问起,就说是老夫邀请皇上来视察大军的,你们二人这小肩膀还扛不住。”
“多谢阁老。”两人感激的说道。
王守仁有好为人师的臭毛病,所以最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王守仁笑着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说道:“都是少年英才,要是折损在这种小事上真是太不值了。”
一向对王守仁有些意见的杨慎,听了这话,也不禁有些感动,更别提夏言这位一向喜欢心学的人了。
杨慎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的父亲还想把夏言拉到自己这一派呢,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王守仁有“圣人”之志,所以他讲学从不分时间、地点,只要合适就行,哪怕你是一位目不识丁的农夫,只要想听,王守仁都会认真授课,就这一点,便比其他人强多了。
这也是心学后来之所以大行于世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此时朱载圫已闲庭信步的进入了校场,众将士们都激动坏了,一个个挺胸腆肚的站的笔直。
朱载圫拍了拍一个士兵的肩膀笑道:“吃的怎样?没有饿肚子的事发生吧。”
“回禀万岁,只有完不成训练时,才会处罚不让吃饭,其它时候,有米有肉,伙食很好。”
“哈哈,那是你活该啊,就这一点,朕也救不了你。”朱载圫豪迈的大笑道。
朱载圫继续前进,又来到一名千总面前,在他凸出的肚子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问道:“没吃兵血吧?”
“末将不敢。”千总跪在地上大声回道。
朱载圫掏了掏耳朵笑道:“这就好,告诉你们啊,吃兵血能吃几个钱啊,来年你们上了战场,奋勇杀敌,把敌人的头颅放在朕的桌案上,荣华富贵朕都给你,今晚朕要留在军中,你就替朕守门吧。”
那个千总激动的语无伦次,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跪在地上大声的喊“喏!”
“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朕乏了。”说完朱载圫便带着孟冲进了主帐。
看着皇上那副不耐烦的模样,将士们反而更激动了,不用主将吩咐,就已经将主帐包围的水泄不通。
这一切其实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虽说对王守仁,朱载圫是非常信任,但有的时候,朱载圫这心里也打鼓,这可是大明最精锐的二十万大军啊,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好戏,说是视察京军,其实就是来收买军心的。
锦衣卫的人早就把主帐都打扫好了,和宫中的区别不大,所以忙碌了一天的朱载圫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锦衣卫守在最里面,军卒们守卫在外边,而王守仁等人,就只能在最外面等候传诏了……
今晚对朱载圫来说,是最安全的一夜,但对有些人来说,可就难以入眠了,比如进京奔丧的安陆王朱厚熜。
从永乐之后,无论是皇帝驾崩还是皇后薨逝,都不允许藩王进京奔丧,哪怕是亲儿子都不行,而朱厚熜之所以会来,其实就是被江彬那个王八蛋给害的。
那个谣言在京城传开之后,朱厚照便下了一道斥责朱厚熜的圣旨,当时朱厚熜惶惶不可终日,待朱厚照去世后,朱厚熜象征似得上了一道进京奔丧的奏章,没想到朱载圫竟然同意了。
但进京的藩王却只有自己一人。
这下子朱厚熜就更怕了,甚至连后事都安顿好了,临走之际,他与自己的母亲在屋内抱头痛哭了一夜。
进京之后,朱载圫却好像又把他给遗忘了,直到今日谷大用的来访。
东厂与锦衣卫现在已经合并了,实力也比往常强了很多,而谷大用便是这个新机构的第一位首领,所以最近谷大用的风头很盛。
在来之前,谷大用做了许多功课,把朱厚熜父子二人往年的所有事都调查的一清二楚,虽然这父子二人已经够谨慎了,但还是被谷大用抓住了三个把柄。
其一便是孝宗皇帝国丧期,朱厚熜的父亲兴王临幸了一位宫女,这是不孝;其二是朱厚熜酷爱修道,为了修建老君观,侵犯了百姓的土地,而且还未给予补偿,此乃不仁;最后一点便是朱厚熜曾经给江彬送过礼品,有暗结大臣之嫌,此乃不忠。
要是严格来说,朱家的王爷做的比这更过分的事多了去了,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些事情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无奈之下,朱厚熜也只好俯首认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王爷安寝了么?”
“是袁先生吧,进来回话。”
来人正是安陆王府的长史袁宗皋,袁宗皋是朱厚熜父亲朱佑杬的左膀右臂,朱佑杬在世时,对他是言听计从,去年朱佑杬逝世,于是袁宗皋便又成为了朱厚熜的长史。
朱厚熜揉了揉额头问道:“袁先生,打听清楚了么?”
“王爷,此事不用刻意打听,皇上就是想给您一个教训,只是您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皇上他贵有四海,本王还有什么能让他看得上的?”朱厚熜冷冷的问道。
袁宗皋长叹一声道:“人,王府内的所有属官都会更换。”
“包括您么?”
袁宗皋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王爷,臣受先王洪恩,所以臣会辞官,在京中安享晚年。”
“那陆炳他们呢?本王府中的那些内侍、宫女呢?”
“都要换。”
“欺人太甚。”朱厚熜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
“王爷息怒,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您本就喜欢修仙问道,那不妨就当个太平王爷吧?”袁宗皋低声劝道。
“凭什么啊?本王也是朱家子孙,他凭什么如此羞辱本王?”朱厚熜不甘的吼道。
“王爷慎言,现在大义名分已定,王爷万万不可心怀怨恨啊。”
“哼,他才十四岁,还未亲政,本王才不怕他呢?”
“哎,王爷,您知道先帝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是什么嘛?”
“什么?”
“那就是召王守仁回京,杨廷和、杨一清有可能当霍光,但王守仁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又忠心耿耿,正是诸葛武侯一般的人物,只要有他在,皇上就是无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