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闻宴还是照常上学,像是没事人一样,只是放学后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他们常坐的荡秋千上坐很久。
沈修辞去找他,会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试图让他高兴起来,可是闻宴却只是拿一双似乎蒙了尘的琥珀色眼睛看向他。
亦或是根本没有看他。
然后就跟自己设定好闹钟一样,到了点就旁若无人地回自己房间写作业。
沈修辞心里泛起酸意,却浑然不知自己此刻的情绪到底是为什么。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这叫嫉妒。
这两个字,似乎伴随了他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发现闻宴开始对他示好,开始对他亲昵,开始像对宁煜珩一样对他好的时候,他先是不知所措了许久。
紧接着,那股隐秘的欣喜迅速在心底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掠夺了他的心尖,扎根在他的脑海。
他知道,闻宴记忆错乱了。
闻宴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对他这样重要这样好的人一下子抽身离去,像是一团空气一样消失在世间,连一个字,一个音都没有留下。
明明他马上就要毕业了,他马上就可以成为一个成年人,马上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和他在一起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所以,在他日夜的癫狂思念中,执念成魔,终于扭曲了记忆,模糊了他的面庞,他的名字,让另一个早早觊觎的人窥伺到,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而那个被遗忘的少年却在遥遥不可相望的另一个世界被囚禁了起来,他跪着神佛,却对此嗤之以鼻。
他在神庙殿的墙壁上用指甲刻下独属于凰蛛的上古密语。
诡异扭曲的符号是他的不甘是他发现爱人没有如他所愿的幸福快乐的懊悔与折磨到人心都发疼的思念。
时光流逝已没有意义,庙外终日飘雪,世界不断重启,流转,只有他孤身一人长跪佛前铭刻了所有时间记忆。
但时光的流逝也许也带来改变,每次的流转,空荡荡的墙壁上都会重新留下那一个个符号。从无到有,刻满所有墙壁,然后又从有到无,消失地干干净净。
由此他就知道,又一次轮回过去了。
神庙殿前数万次的铭刻,无人知晓句句都是我爱你。
*
闻宴哭不出来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肠开始冷硬起来。拨乱反正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疼痛。
他躺在病床上,全身都疼,明明没有人打他却像是被人穿进了身体自内向外地用拳头捶疼了他的身体。
谢医生给他开了一点安神的药。他吃了后,却觉得更加焦虑急躁了起来,他想他必须要去做什么。
于是他让所有人退下自己假装休息的时候偷偷出了院。
快过年了。街上年味很重,一片红红火火,天上的雪停了,天空暗了下来,是一片渲染开来的浓紫深黑。
他外面套了一件羽绒服,内里却只穿了件病服,他不知道要去哪。他想找宁煜珩。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脑子不好使了,应该先问一下那些监视的人宁煜珩在哪里。
他咬了咬唇,转念一想,这样文斯也许会知道他偷偷跑出来的事情了。
脑袋昏沉,让他想不出一个更好的法子。他就只是低着头,在这街上像游魂一样乱逛。
突然,一串糖葫芦怼到了他面前,他抬头,看到了那张熟悉至极的脸,之前未落的泪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你好!我们又见面啦!看来我们还挺有缘的,不如赏脸吃个饭吧?”
面前的人笑的很恣意轻快,似乎他真的是很惊喜于与闻宴的见面。
闻宴让宁煜珩挑餐馆,宁煜珩没有丝毫偶像包袱地选择了一家生意火爆的火锅店。
“你不怕被粉丝发现吗?”
“这叫反其道而行。”宁煜珩笑的温柔,里头又有些小小的得意,“大家越觉得我这样的人不会进去吃就越不好有人发现的。咱们进去吧。”
进去的时候恰好有一桌角落里的位置空着,二人纷纷落座。
“我上次给你名片还以为你会加我呢。结果我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你加我。”宁煜珩微微抬头,露出一点可怜兮兮的模样。
闻宴眼里闪过怀念,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如果文斯和那个世界的文斯一模一样,于童也是,那这个宁煜珩是不是也……
“宁宁。”
正撒着娇的人愣了一愣,紧接着迅速反应过来,应了一声,笑的憨憨的,“哎,还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呢。他们都喜欢叫我煜煜。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不过我很喜欢你这么叫我。”
闻宴垂眸应了声,“那我现在就加你好友。”
“好!”宁煜珩笑的像个拿了糖的孩子。
火锅已经准备好了,服务员看了宁煜珩一眼又看了闻宴一眼,慢慢鞠躬退下。
“我看娱乐资讯说你复出后在年后会开始拍一部电视剧是吗?”
“是的。电视剧叫做《路遥》,你要来探班吗?我会非常高兴的。”
宁煜珩撑着下巴看向闻宴,火锅的热气蒸腾上来,让他多了几分勾引人的意味。
闻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维持着笑容快速吃完结账然后先行告了辞。
宁煜珩一边笑着目送他离开,一边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嘴,戴上了口罩,等闻宴彻底出了店门之后面色猛地一沉,双手死死攥着筷子,生生把它掰断了。
一旁的服务员立马上前,躬腰道歉:“宁先生,小心伤手。”
宁煜珩似笑非笑地把玩着被折断的筷子,“你说,是不是你们家的火锅做的不够好才让他没有耐心和我吃下去?”
服务员心头觉得不是却只能说:“是……是的。为了表示歉意,今天二位在这的账单全免,你看如何?”
宁煜珩沉吟良久,突然笑了,眸色闪过一抹亮光,喃喃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然后他打了电话给闻宴说,今天火锅店抽幸运顾客,抽中了他们桌,账单全免,但是闻宴已经结了,所以送了很多礼物,希望能给闻宴送过去。
闻宴此时已经坐上了医院的电梯,正往自己的病房赶去。
他不知为何有些厌倦起来,有些恹恹地说了一声随你。
走到病房门口时,守着病房的三人差点被突然出现在外面的闻宴吓了一大跳。
闻宴便威胁:“不许把我外出的事情告诉文斯哥哥,否则我就把你们玩忽职守的事情也捅到他面前。”
看到守门的三人应了,他才推开病房门,打开了灯,却看见自己床边跪了一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