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凌乱地粘在脸上,但是透过发丝,君逸霆的一双眼睛里已经毫无生气,浑身散发着一心赴死的悲壮感。
君逸霆心里清楚,今日他验不验字迹都必死无疑。
因为父皇要他死。
虽然他性格一直有些残暴,但同样生为皇家子嗣,能活这么大,肯定不会傻到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只是自从母妃去世,他就万念俱灰,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早已经钻了君逸珞的圈套,他敢断定,这本《怪异录》就是从母妃死后开始准备,只不过君逸珞心机深沉,一直到今日才放出这招。
这招高就高在,没有回转的余地,一旦《怪异录》被发现,总要有皇子出来负责,而且选择权就在父皇手中。
父皇若是下令追查,肯定能从蛛丝马迹中查到背后真正设局之人,因为没有皇子能知道父皇年幼时做过的所有荒唐事。
但父皇若是没让人追查,那死的肯定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君逸霆悲愤地挣扎起身,哽咽道:“父皇,儿臣验字迹。”
皇上淡然地看了一眼君逸霆,表情平静的好像里理所当然,“来人准备笔墨,给君逸霆送过去。”
很快就有侍卫搬着桌子放到了君逸霆的面前,桌子上早已摆好了笔墨纸砚。
新任大理寺少卿李绍提醒道:“可以不用按照散稿上的内容来,随意写一篇文章即可。”
然而此时的君逸霆根本听不进其他人的话,眼神一直看着皇上,他抬手将挂在发丝上的玉冠取下,丢在地上,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几千字。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里只剩下毛笔划在宣纸上的‘沙沙’声,还有满屋子的墨香味。
等君逸霆写完呈给李绍看的时候,李绍一下愣在了当场,董胜心急问道:“霆王殿下写了什么?”
还不等李绍回神,手中的宣纸就被董胜抽了过去,众人期盼的目光又转移到了董胜身上,却见董胜满眼都是震撼。
宣纸上洋洋洒洒写的全是交代给妻儿的后事,事无巨细。
‘如今天气渐冷,嫣儿记得让手下的嬷嬷多做几件棉衣,恭儿年纪尚小,喜欢出去疯玩,多为他穿件衣服,免得冻上身体;
嫣儿手指细腻,沾不得凉水,就不必亲自下厨,膳食就交给府里的厨子,厨子知道恭儿喜欢吃什么;如果恭儿挑食,就要严厉地纠正他,毕竟本王以后都不能护着你们了;
……
幸好恭儿现在才五岁还没有记忆,记不得他的父亲是一个暴戾的人,不然恐怕连恭儿都要讨厌他的父亲了。
其实这个结局对于本王也是好的,这样本王就可以下去看看母妃了,母妃当时走的时候,本王没能和母妃好好说说话。
一想起母妃当日的眼神,本王就觉的心下悲痛不已,想必母妃一个人在下面孤零零的没人陪,本王很快就下去陪母妃了。
这辈子遇见嫣儿是本王的福气,本王死而无憾。
若是有来生,希望不要再投生帝王家。’
“皇上,这……”董胜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张宣纸呈给皇上。
皇上见俩人都是这种表情,逐渐皱起了眉头,心下惊疑不定,该不会这个孽障又写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当即说道:“呈上来给朕看看。”
董胜忙不迭的将宣纸交给了匆匆赶回来的赵桂公公,赵桂公公一眼都不敢看手中的宣纸,急忙递给了皇上。
御书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皇上的反应,说不定皇上看到这么催泪的绝笔信会心软放了四皇子。
谁料皇上看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摆了摆手,有些沙哑地说:“既然写完了,就交由大理寺核对字迹。”
被点名的李纪还沉静在君逸霆写的绝笔信中没反应过来,还是站在他身旁董胜用手肘戳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连忙走上前接过了赵桂公公手上的宣纸。
结果毫无疑问,三四个在大理寺就值的大臣都说,字迹一样。
提沟、落笔、收笔,甚至就连写字习惯都一模一样,俩篇文章每句话结尾都会多点上一点。
在这个关键时刻,公良旻突然站起身,向皇上行礼道:“皇上,臣眼疾发作,先行告退了。”
还没等皇上有所言语,就独自后退三步,转身退出了御书房。
然而皇上此刻根本没心思管公良旻。
写完了绝笔信的君逸霆就一言不发,任由侍卫将他双臂向后擒住,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皇上最终还是开了口:“赵桂,拟旨。皇四子君逸霆心怀不轨、造谣生事、心怀不轨,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朕身上,实属不孝。”
“皇四子君逸霆不但对自己的罪行毫无悔过,还污蔑皇七子君逸珞,简直罪大恶极。”
“传令下去,皇四子君逸霆明日菜市口斩首,允许妻儿收尸,但不准办丧事。”
话落,君逸霆就被侍卫带了下去,从君逸霆写完绝笔信就一言不发,连替自己申冤都没有。
皇上靠在龙椅上,疲惫地摆了摆手:“都出去吧,朕累了……”
“儿臣(臣等)告退。”
一夜之间,四皇子君逸霆被拉去菜市口斩首的事情传遍了北冥的各各角落,具体所犯何事,圣旨上却没有明说。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微弱的烛光照在古倾韵脸上忽闪忽闪。
三王府。
此时古倾韵正拿着淸慕送过来的《怪异录》翻看,月凝脸都白了,磨蹭了一会儿,颤抖着胳膊走上前捂住了古倾韵手上的书,“小姐,别看了……”
古倾韵抬起头看了月凝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书上,“月凝,你说这本书上,有几个故事是真的?”
“虽然奴婢不相信皇上真有这般残暴,但是书中描述的这般详细,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说着,月凝再一次伸手,打算抢过古倾韵手中的书,“小姐,这种书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无碍,书上的内容再恐怖,也是事实。是事实,就总得面对。”古倾韵按住了月凝蠢蠢欲动的手。
又翻了几页书,正看的兴起,却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手一抖,书直接滑落在了桌子上,古倾韵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小姐!您怎么了?”月凝连忙扶住了摇摇欲坠、差点栽在地上的古倾韵。
好半天,古倾韵才勉强缓过神,强装镇定地撑起身子,“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