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流血了……”
软糯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古倾韵头顶传来。
古倾韵有些后悔今日出门穿了这么多,伸出胳膊拽着层层叠叠的衣裙,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
结果一站起身,就看见这女子眼中闪着泪光,低头一下一下吹着自己手上蹭破的伤口。
身上的淡蓝色轻纱在摔倒之前已经脏的不像样,裙摆烂成了流苏,靴子上也沾了泥土。
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双眼虽然浸了眼泪,却有灵气,漆似一汪清泉;因流着泪,鼻尖微红,一吸一吸有些可怜。
这女子整个人都无比纤瘦,根本驾驭不起来身上这件蓝色轻纱,却有一种破碎的凄美感。
一头长发已经在逃命途中被风吹乱,头上只扎着一根素白玉簪,身上却有一股类似于陈年木头的清香味。
古倾韵皱了皱眉,明明她才是被撞的那个,却倒像是她欺负了这女子。
犹豫了半天,古倾韵才慢慢走到这女子身边安慰道:“你没事吧?”
这女子身形一僵,茫然地抬头看着古倾韵,眼泪纷纷滚落,好半天才低声喃呢了一句话。
“啊?你说什么?”
这女子声音很低,古倾韵又凑近了点,才听到她说:“方才一时着急,才撞倒了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这凄惨的声音,清瘦的身板,弄的古倾韵都想将她抱在怀中柔声乖哄着了。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古倾韵依旧站在原地未动,眼神在这女子头上转了个弯,心下已经了然。
眼前这女子就是酒巳口中的姜千清,古倾韵蹙眉凝视着她,“你刚才怎么了?为何会那般急切?”
说起这个,姜千清脸色又是一白,哭的更汹涌了,带着泪珠急忙躲到了古倾韵的身后。
抓着古倾韵的衣角,似乎是哭的急切了,指着她刚才跑过来的方向,结结巴巴的说:“有、有狼追、追着我……”
“狼?哪儿来的狼?”
古倾韵朝姜千清指着的那个方向看了看,只看见好多人都向监斩台这边涌动,人们的脸上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如果有狼,这些人的表情肯定不会这般淡定。
难不成这姜千青是在她面前演了一处戏?
“时辰已到,斩立决——”
就在古倾韵想问清楚之时,人群中央,一男子高亢洪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声音未落,周围的人逐渐开始躁动不安,朝监斩台的方向涌动着。
古倾韵,这才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想要挤进去看看,撇见蜷缩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姜千清,现下有些犹豫不决。
“她们要追过来了!”
姜千清突然拽紧了古倾韵的衣裙,古倾韵侧头看去,就看见姜千清用闪动着悲悯的目光看着她,“救救我……”
“跟我走!”古倾韵心下一软,拉着姜千清就往人群里钻。
她俩的体型都有些纤瘦,再加上古倾韵力气大,虽然挤出了一身汗,但也成功钻到了监斩台前。
她们刚站稳身体,就听‘咣当’一声,监斩官把木制的亡命牌丢在了台子上。
古倾韵抬头望过去,威坐在监斩台后面的是大理寺少卿李绍,李绍有些不忍心看着四皇子被砍头,闭着双眼侧过头。
监斩台上站着俩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头裹红色方巾,身穿红色坎肩衫,露出粗壮的胳膊,手拿带环的大砍刀,满脸横肉堆砌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接过侍卫递上来的俩碗酒,仰面喝进嘴里,然后一口喷到了大砍刀上。
在俩位壮汉面前,君逸霆穿着干净的囚衣,被麻绳绑着身子跪在台子上,脑袋枕在木庄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紧闭着双眼,一颗泪珠划过眼角,滴在了木桩上。
“准备——”
俩位刽子手举起了手中的刀。
“不要啊!!!”
突然一位身着素白孝衣的弱冠女子拉着小男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小男孩着实太小,只有五六岁,对周围发生的事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害怕地紧紧拉着女子的手。
古倾韵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霆王妃和小皇孙君名恭。
只见霆王妃哭的涕泪横流,挣扎着要往监斩台上扑,却被身后追过来的俩个丫鬟使劲拦了下来。
“娘娘您不能上去啊!”
一名丫鬟直接张开双臂挡在了霆王妃前面,不让霆王妃看。
小皇孙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也没见母亲哭的这么伤心过,一下子就被吓哭了,呜呜咽咽躲在母亲身后。
霆王妃看似柔弱的很,但此刻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就把挡在眼前的丫鬟推开,挣扎着扑向了监斩台。
“咣当”一声,刽子手挥刀落下,君逸霆的人头掉落在地上,轱辘了好几圈。
“逸霆!!!”
霆王妃沙哑着嗓子嘶吼了一声,腿一软,瘫倒在监斩台上,直接昏了过去。
小皇孙被丫鬟拼命抱在怀中,捂着他的眼睛和耳朵,却强烈扑腾着,嘴里一直喊着:“母妃!我要找母妃!”
看到这一幕,古倾韵鼻尖酸涩地咽了咽口水,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终于忍不住,低声低声哽咽了起来。
一直躲在古倾韵身后的姜千清在君逸霆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浑身一颤,低呼一声,哭的更汹涌了,全身都猛烈地颤动了起来。
古倾韵不由将她搂在了怀中。
抬手擦了擦眼泪,有些出神地喃喃了一句:“又少了一位皇子……”
再众人还都没缓过神的时候,霆王妃被丫鬟搀扶着回去了,小皇孙至始至终都被丫鬟抱着,什么都没看见。
霆王府的几个侍卫上台把君逸霆的尸体和头颅都用黑布裹着,带回了霆王府。
皇上下令不准办丧事,霆王门前连白绸和白幡都没有,整个霆王府上下都找不到几处白色。
还是霆王妃不顾丫鬟和侍卫们的阻拦,不管皇上是不是会迁怒于她,都义无反顾的为小皇孙换上了丧服,自己也披麻戴孝。
最后君逸霆的尸体被拼接好,放进了提前准备好的棺椁里,草草埋在了皇陵,前后不过三天时间。
“我害怕……”
听见身后软糯的声音,古倾韵猛然回了神,才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办。
于是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姜千清拉到自己前面,凝眉问道:“你刚才说的狼在哪儿?”
古倾韵的话中带着一丝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