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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缓慢地从对方的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中,没有说出什么的段青最后还是率先打开了那张做工精致的卷轴,工整的字体与刻满了繁复花纹的印章随后也伴着卷轴的徐徐展开,在泛有古朴书卷气息的纸张表面浮现:“这是——”

“我,我没有看过啊!”似乎从段青字词缓慢的回应中察觉到几分凝重的感觉,年轻的剑士玩家连忙摆手否认:“我从不偷看别人的信件的!我对别人的隐私也没有任何兴趣!”

“不,这不是一封信件。”摇了摇自己的头,神情郑重的段青半晌之后才将目光重新锁定在了眼前的年轻人身上:“这是一封任命书,盖有联盟落款印章的那种。”

“有这封任命书的人,可以成为联盟旗下指定的某个公会——或者说冒险团——的指挥权。”说到这里的段青语速重新舒缓,松开的眉头似乎也预示着自己刚刚想通了什么问题:“简单地说,也就是成为‘会长’。”

“啊,是这样啊。”张了张自己的嘴巴,被称为包子的青年剑士最后有些不太熟练地说出了自己的恭维和祝贺:“恭喜断天之刃阁下,终于准备建立自己的行会了呢。”

“在我们这些古早时期的玩家口中,我们还是更习惯称呼‘公会’这个名字,不过……算了。”再度摇了摇自己的头,段青将手中的羊皮纸卷小心谨慎地重新卷起,然后塞回到了青年剑士的手中:“总之交给你了。”

“什,什么?”下意识地接过了那张卷轴,青年剑士嘴唇微张,那稚嫩的面庞上也尽是一副还未反应过来的惊异表情:“什什什什什么意思?我,我我我我……不,你——”

“这封任命书是给你的,不是给我的。”段青一脸自然地回答道:“他们让你塞给我,应该也只是让我知道这件事而已——喏,不信你看,这上面可是写着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循着段青的手指打开了卷轴,年轻的剑士玩家瞪大了眼睛望着誊写在卷轴尾端的那几个字:“包,包志宏?真名?怎么可能?”

“新联盟的人事任命,那自然是要用现实中的名字来署名了。”段青的神情和动作显得更加淡然自若:“这样才不会被伪造嘛。”

“可是我,我——”指着自己鼻子支支吾吾了半天,青年剑士最后终于才将自己千思万绪之下的第一个问题问了出来:“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你?”段青歪着嘴角反问道:“你不是当过会长吗?不过是重操旧业嘛,非常适合你啊。”

“我那一次组建行会,只是一次失败的经历而已。”神情略显失落地说出了这句话,青年剑士双手连捞,将自己手中差一点滑落的羊皮卷轴捞在了两人面前:“要是论资历论经验论实力,联盟里的强人能人多如牛毛,怎么说都轮不到我来领导这个……呃,这个行会团队叫什么名字?阮……阮……”

“阮典踢阵。”代替对方将完整的名字说了出来,探着头的段青望了望对方再度展开的羊皮纸卷表面,然后大大方方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组织,听名字肯定是非常高大上的!具体的情况,你去问问语殇吧。”

“这,这名字也太怪了吧?”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抓了抓脑袋的包子眉毛和眼睛纠结成了一团:“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行会存在啊?还有这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任命……这不会是某人的恶作剧吧?”

“字体姑且不说,这个印章我还是非常熟悉的。”段青则是摇着头否认道:“当然,你应该也不认识这个我们曾经在三年前使用过的纹印,所以——”

“你还是亲口问问他们比较好。”

他转过头,望着驻地大厅门口的方向,一道代表着上线的闪光也刚刚在那个方向渐渐熄灭,将属于剑北东的名字和背影渐渐显露出来:“哟,这么快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在天空之城磨磨蹭蹭好几天呢。”

“我要是真逗留了几日,你们怕不是要直接杀到那边去?”段青撇着嘴巴回答道:“别的不说,这轻重缓急我还是能分清的——怎么样?”

“该救下来的人都抢救下来了,救不下来的那些,他们也只能认命。”明白段青此时问的是什么,剑北东叹息着回答道:“当然,直到我们说明情况之前,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也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

“所以果然还是对方情急之下组织的一场临时行动。”段青的目光放向了驻地之外的神山远方:“要不是你们反应得快,这会儿应该早就被他们掳光啦。”

“这种事咱们过去还见得少了么?”剑北东抚剑大笑:“只不过之前咱们是强势的那一方,现在攻守转换了而已,你可不能指望那群老登们夺取了大权、坐上了高位之后,还能守着他们那仅剩的一点点良心不下这种狠手……咦?你怎么也在这?”

“啊?我?”面对剑北东突如其来的提问,包子的表情显得更加茫然和不知所措:“不,不是你叫我来送信……呃,说到底那好像也不是信……不对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咳咳!”

用几声咳嗽打断了这青年剑士混乱的自言自语与提问,段青一把将对方手中的羊皮纸卷抢过,同时扯着剑北东的臂膀将他拉到一边:“情况是这样的——”

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这两个人在大厅的角落里窃窃私语,年轻稚嫩的剑士睁大的双眼中闪烁着纯洁无知的光芒,然后又目送着那个身穿灰袍魔法师的男人在拍打了一阵剑北东的后背与肩膀之后,带着莫名的微笑重新走了回来:“啊哈哈哈哈,是语殇之前没有告诉剑北东兄弟具体的情况,现在已经都弄明白了。”

“呃,那个……没错。”拳头握在嘴唇边装模作样了两下,故作深沉的剑北东随后也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将手中的卷轴重新塞回到了年轻剑士的手中:“新联盟现在正式任命你为《阮典踢阵》的会长!你以后要好好干啊,包子兄弟!”

“这可是新联盟旗下目前最强大的一个组织,把它交到你的手中,充分证明了现在的联盟高层对你有多么信任啊!哈哈哈哈哈!”

“你今后可要好好干,不要让我们失望!”

“对对对!不要让我们失望啊!哈哈哈哈哈!”

一来一回望着这两个肩并肩抱在一起哈哈大笑的兄弟,名为包子的年轻剑士脸色变得更加迷茫了,一左一右两只缓缓升起的拳头随后也出现在了这两个男子的身后,照着他们的后脑勺结结实实挥了下去:“你们两个,在这儿傻笑什么呢?”

“语殇,你终于来了啊。”

捂着脑袋和剑北东一样缩到了左右两边,回过头来的段青也急忙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我们几个都在这等了你半天了。”

“所以就玩起了说相声?”视线在左右两边不停来回晃动,单手叉腰的絮语流觞没好气地问道:“而且还是双簧?”

“反正在这里等着也没事干,不如调节调节气氛,是吧?”打着哈哈将这个话题搪塞了过去,段青急忙抢声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特意让凝兰带消息给你,就是为了让你来听消息的。”向着包子剑士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絮语流觞随后将目光偏回到了段青的身上:“也顺便让你见一见本人。”

她向后伸手,将两名黑衣玩家押送之下的浮生掠梦送上了大厅,忙碌不已的几名驻守玩家随后也因为他的出现而略微停下了各自穿梭的步伐,然后又在絮语流觞的凌厉目光之下匆匆离去:“林大公子给他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进行游戏登录的设备也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那里足够安全,不会被那几个大家族找机会掳走。”

“无论是游戏内和游戏外,都是如此。”

示意手下松开对方,絮语流觞带着铿锵的步伐走上前来,向着满身伤痕、满脸憔悴、双手还被魔法镣铐反缚在身后的浮生掠梦伸出了手:“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各位好,我是浮生掠梦。”黑衣书生勉强露出了一个苦笑,不过段青依然能从这份苦笑中品出几分劫后余生的意味:“是维扎德——不,是前维扎德的副会长,现在应该只是一介草民了。”

“能够将之前偌大的维扎德经营到那种地步,‘鬼算狂谋’先生的能力还是非常值得肯定的。”摇了摇自己的头,絮语流觞随后望向了段青:“也是因为相同的理由,我向维金斯求了情,也向包括他在内的七人议会成员阐明了目前这位可怜书生的处境:要是让他继续留在那个天空之城的地牢之中,他恐怕活不了多久。”

“所以你就把他秘密带到了神山这边?”段青瞧了瞧大厅之外:“这边的防守力量好像也不是很足呢。”

“神山和风之大陆毕竟是我们的地盘,有各大联盟成员行会和本地部族的支持,想要在这种地方动一些暗地里的手脚,难度还是很高的。”拂了拂自己腰间的蓝色长发,絮语流觞神色自信地回答道:“实在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可以拜托紫罗兰之主,让她在紫罗兰之塔专门为他开辟一个房间,让这位书生好好‘休养’一下。”

“薇尔莉特大概不会给他这么高级的招待。”段青撇着嘴巴否认道:“除非他能展现出足够吸引力的价值。”

“他现在最高的价值,大概就是为我们充当证人了。”揉着后脑勺的剑北东则是站在一旁不屑出声:“以及——他是否知道那个最关键之人的下落。”

“不管是游戏世界内还是游戏世界外,目前都是风声鹤唳,对面多半不会给我们留下太多时间,很快就会动手。”抱起双臂的絮语流觞低声叹息道:“想要利用好对方卖给我们的这个破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目前的打算是暂时将这张底牌埋好,然后再寻找时机打出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我?”被问到的浮生掠梦苦涩地抬了抬头:“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你可是‘鬼算狂谋’,再多展现展现你的价值嘛。”絮语流觞笑着回答道:“我们与你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彼此之间的恩怨甚至都比不上刚刚被你们设计的天峰来得多,若是你有什么好点子和鬼主意,我说不定会采纳——这也是为了救你自己。”

“……你们谈话所涉及的内容,距离我所接触的世界比较遥远。”迟疑地摇了摇头,浮生掠梦最后终究还是拒绝道:“对于无法知晓的情况和形势,我不应该作出任何判断,更不用说制定什么计划了。”

“好吧。”有些无奈地转过了身,絮语流觞随后向着大厅前方一指:“那你还剩下最后一分‘价值’可用。”

“包子兄弟,过来。”

骤然肃穆下来的气氛中,被点到的年轻剑士下意识地走上了前,手里抓着羊皮纸卷的他目光也停留在了眼前浮生掠梦的身上,耳边随即响起了絮语流觞宛如魅魔的成熟婉转声音:“你们之间的事情,应该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林家大少可是一直没有忘记你身上的血债,所以——”

“你现在有机会报仇雪恨了。”

面色逐渐变得煞白,浮生掠梦的眼前随后横过了絮语流觞的手指:“当初你们行会被陷害吞并,都是你眼前的这个书生出的恶毒主意,天道好轮回,只是未到时,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他现在终于落在了你的面前呢。”

“……”

低垂的眼皮中透露出深沉和平静,年轻的剑士在这一刻气质大变,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浮生掠梦,略微颤抖的手指也熟练地搭在了腰侧的剑柄上:“那就……由我来问。”

“浮生掠梦。”

稚嫩的感觉完全褪去,这位青年剑士长剑骤然拔出,指在了对面黑衣书生的鼻尖上。

“书剑会在‘沧澜谷’的一百三十八条人命,你现在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