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母瞬间面上血色褪尽。
她这一生,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的人了,很少有什么事情,轻易让她失去表情管理,情绪外露至此。
不为别的,只因为事关她唯一的宝贝女儿。
娄晓娥的婚事,几乎可以算是让他们娄家最焦头烂额的事情了!
因为他们家的成分问题,好的人选一个没有,太差的……
他们也不可能让女儿委身下嫁!
这几年,他们夫妻俩暗地里不知道愁白了多少头发!
好不容易遇到了林阳这么完美的对象,就连女儿自己都说和林阳处得很好,眼看鸭子都煮熟了,怎么会突然……
飞了?!
又急又痛,又觉得娄母只觉得血压飙升,心头火起。
“其实,我们也知道,我们家不成器的儿子配不上小姐。”
许母老辣,意识到儿子说话太过直接,让娄母下不来台,连忙找补。
“可是……”
“我也是刚刚知道,这小子这么多年相了那么多姑娘,一直不肯结婚,是因为四五年前,有一回来这边接我回家,无意间见到晓娥小姐一次,一见钟情,从此眼里再也看不见别的女人了,所以……”
她欲言又止的停顿了一下,给娄母留出脑补的时间。
“这次,要不是我见他年纪大了,实在着急,以死相逼,要他成婚,他还不肯说。”
许母抹了抹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
“哪怕知道不配,也不得不豁出这张老脸来试试了。”
“我们不求别的,只求太太看在我这孩子一片痴心的份上,考虑一下!”
“若是晓娥小姐愿意下嫁,我们保证,绝对不会让晓娥小姐受任何一点点委屈!!!”
许母这一番唱作俱佳的卖惨,姿态摆得足足的,堵得娄母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
“孩子大了,她爸跟我说,男方什么条件都无所谓,主要得看晓娥愿不愿意!”
“我们不搞包办婚姻。”
娄母很快冷静下来,场面话张口就来。
“东西你们带回去。”
“孩子的情况,我会和晓娥说。”
“他们年轻人要不要处,能不能处,看他们自己。”
“现在讲究自由恋爱,我们老一辈的,就不要过多插手了。”
她说。
话里话外,有关门送客之意。
说实话,对于许母的提亲,她观感很坏。
不是说瞧不起对方是他们家保姆……
好吧,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他们家保姆,她打心眼里觉得不匹配,更重要的是……
保姆的身份,让娄母敏锐的感觉到对方就像一直躲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家的老鼠!
外人可能还不清楚,吃住在一起的保姆还不清楚她们家的女儿在婚恋市场上是如何被嫌弃的吗?
一边躲在黑暗中看着她的女儿被嫌弃,然后在暗地里盘算“小姐”年纪越来越大,自己家什么时候有机会把“小姐”娶回家!
这种事情,只要想一想,娄母就控制不住的,打心底里觉得厌恶。
对于许母说的,她刚刚才知道儿子“暗恋”她女儿,“暗恋”到为了她的女儿单身至今的话。
娄母什么阅历?
一个字也不信!!!
没有女方回应的独角戏,什么“痴情种”都唱不起来!
一看就是谎言陷阱!
许母目光狠狠闪烁了一下,连忙偷偷用手肘捅了捅身旁充当媒人的中间人。
这是一位和娄家有过往来的夫人,和娄母也算有几分交情。
只是,这些年,夫家生意不顺利,有些没落了。
许母狠狠心,带着丰厚的报酬和一箩筐的好话,就把人请来给自己当说客了。
对方此时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谭姐姐,咱们到那边说几句?”
她抬头往一边示意。
娄母有些不情愿。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作为一个体面人,也不好直接撵人,索性随她过去。
她心里打定主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敷衍一下就算了。
此时,她满心只想着赶紧找人打听打听林阳和那个何雨水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姐姐,我知道你就晓娥这么一个女儿,你心疼她。”
“我也有女儿,我的心跟你是一样的。”
女人很懂说话的艺术,首先把自己和娄母放在了同等的位置。
“只是……”
“世道变了,咱们这种人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外人不知道,咱们自己却很清楚。”
“想要给女儿找个好归宿,难!!!”
“许家这小子,我是真心觉得好,才同意和他们一起来的!”
女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明明是被金钱所动,面上却是一副“我完全是为你着想”的诚恳表情。
“你看啊!”
“他们家三代雇农,成分好得不得了!”
“许家小子还有正式的工作,是个放映员。”
娄母蹙眉。
她当然是知道许大茂是放映员!
还是他们轧钢厂里的放映员呢!
当初,许大茂能进轧钢厂当放映员,走的还是他们家的路子。
是的!
轧钢厂已经不是他们娄家的私人财产,可娄振华仍然是轧钢厂最大的股东。
若不是他们家说话,那么多人竞争唯一一个放映员的岗位,还真不一定能轮得到许家的小子!
女人仿佛看不到娄母不耐的眼神一样,继续“卖瓜”。
“他工作多年,放映了上百场电影,没有出过一次放映事故,放映技术有口皆碑!”
“就连领导,那也是看重得很!”
“每回招待上面的大领导,都要喊他去放电影!”
“这个,你随便一打听就知道!”
“就连他爸,也有正式工作,在电影院里当放映员。”
“老两口住在电影院分的房子里,许家小子自己一个人单住。”
“将来,完全不用担心有婆媳矛盾!!!”
“这个很重要!!!”
“我家女儿就是吃了这个亏!”
“你都不知道,她这些年受的都是什么罪……”
女人哽咽。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说起这个,我就控制不住眼泪!”
她连连摆手道。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为什么呀?”
“不就是因为到了人家家,在人家的屋檐下生活,娘家再怎么心疼,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更不能撕破脸皮吗?”
娄母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一点当真是说到她心里去。
她看中林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父母双亡,家庭人员简单。
“更不要说,许家小子对咱们晓娥一片痴心!”
“晓娥嫁给他,你还怕她会受气吗?”
“我说句不当说的……”
女人凑到娄母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
“他们敢让晓娥受气吗?”
“你们家情况,跟我们家不一样!”
“许家小子在你们厂里工作!”
“但凡他们家敢让晓娥受一点气,咱们都能捏死他!”
娄母眸光狠狠地暗了一下。
这一点确实十分有道理。
许大茂的工作还在轧钢厂呢!
倒是比林阳,更好控制!
毕竟,林阳太优秀了,离开轧钢厂,还有无数单位等着、求着要他,根本威胁不了他!
可是……
娄母眼前闪过许大茂那张马脸,感觉眼睛被狠狠地刺痛一下。
再回想林阳帅气的脸庞。
惨烈对比,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把娄母心中刚冒出来的火苗瞬间浇灭。
娄母连忙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她暗暗告诫自己,冷静,不能被带偏了。
还是那句话,许大茂的深情,没有来由,更没有支撑他多年痴心不改的力量,她不信!
这些看似诱人的条件,只不过是许家想要攀附他们家的筹码而已。
这些年,娄家对外低调得很,赚的钱,恨不得全部捐了。
外人只道他们家不行了,落魄了。
许母作为他们家的保姆,却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娄家家底厚着呢!
他们会起这样的心思,娄母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有林阳这条后路,娄母清醒得不得了。
她哪里知道,在那个没有林阳的那个世界里,一年后,她和丈夫两个人明明看透了许家的心思,最后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将女儿下嫁。
他们看中许家十分干净的政治成分,认可了许大茂在自家手下讨生活,随时能拿捏他的想法。
却没想到,结婚不过几年,他们的宝贝女儿就被骂作“不下蛋的母鸡”,许大茂更是在外面拈花惹草,到处和别的女人乱搞。
最后,不仅抛弃他们女儿,还要反过来举报、陷害他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