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赶紧散开!”
看着眼前乌泱泱,越聚越多的工人,保卫科科长急得直冒汗。
大庭广众的,这影响也太恶劣了!
若是往常,保卫科发话,工人们立刻便乖乖听话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
这么多妇女扯着“冤”字大旗,一看就是有大新闻的。
强烈的好奇心,让他们无法挪开脚步。
新闻!
大新闻!
这里面一定有大新闻!
八卦之魂疯狂燃烧。
正所谓,法不责众,这么多工人都围在这里,保卫科也丝毫没有办法。
“同志,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了吗?”
“跟我们说说呗!”
……
有些工人甚至主动询问喊冤的女人们。
女人们别无二话,就一句。
“我要见你们领导!”
“我要见你们领导!”
“我要见你们领导!”
……
复读机似的。
保卫科众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终于。
“让开!让开!杨厂长来了!”
众人纷纷散开。
保卫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杨厂长,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女人们热泪盈眶,情绪激动。
最后,女人们在杨厂长的带领下离开。
“都散开吧!”
保卫科再次发话,维持秩序。
这一次,工人们翘首看着领导和女人们的背影,心中万分不舍,也不得不回归岗位。
一路上,他们三五成群的议论着、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轧钢厂会议室。
在女人们的强烈要求下,厂长、副厂长、主任等高层领导齐聚一堂。
其中,厂妇联主任特别要求在座。
“各位领导,我是门头沟村妇女主任……”
“我是赵家店村妇女主任……”
“我是……”
女人们纷纷自我介绍,竟都是京城周边村子里的妇女主任。
能当上领导的,嗅觉都比较敏锐,他们隐隐的意识到什么,脑子飞快的运转着。
“今天,我们前来,是要联名举报贵厂放映员许大茂多次骚扰村中妇女,请各位领导为我们做主!”
“这是被许大茂骚扰过的妇女们的签名!”
一张张印着红指印的纸,仿佛有千斤重一般。
领导们双手接过签名,看着那一片刺目的红,俱是触目惊心。
一张。
一张。
又一张。
领导们目不暇接。
快速扫了一遍,领导不动声色的在心中暗暗估算着……
这上面,至少几十人!!!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领导,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许大茂竟然玩得这么花!?
李怀德瞠目结舌之余,瞳孔地震。
“欺……欺人太甚!”
看着那一个个鲜红的指印,轧钢厂妇女主任张主任仿佛看到了一个个被死死捂住嘴巴不得发声的女子。
这不是印泥!
这是那些女人的血泪啊!!!
同为女人,张主任浑身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
“领导们若是有疑问,我们可以让受害者亲自与许大茂对峙!”
女人们说。
“只是……”
“人言可畏。”
“这些女子中,不少人已经结婚生子。”
“她们日后还要生活。”
“希望领导们可以保密调查!”
轧钢厂领导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纷纷点头。
“你们考虑得很是。”
这些年,虽然政府一直致力于破除旧思想,但是女性身上无形的贞洁枷锁、世人的偏见依然存在。
别说这个年代,就是半个世纪以后,这种情况依然存在。
很多女人被欺负以后,都不敢说出来。
因为,说出来,往往会发生二次伤害。
且不说外人异样的眼光,尖酸刻薄的恶意,毫无道理的受害者有罪论等等。
很多时候,就是她们的家人、父母、甚至丈夫都会嫌弃她们。
所以……
所谓,具体问题具体对待。
遇到事关女子名节的问题,经办人员都会尽可能对当事人的身份保密处理。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
张主任双目赤红。
“只是骚扰吗?”
“还有没有更严重的问题?”
她颤抖着问。
在座的男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也想知道!
只是,这个问题,他们不适合问,只有身为女人的妇联主任问最合适。
对面的妇联主任沉默了半晌。
“她们就是哭,一提就哭!”
“同时,只肯承认骚扰!”
众人呼吸一滞。
这话代表什么,大家都明白。
要是没有发生……更过分的事情,她们哭什么?
又怎么会一提起来就哭!?
分明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啊!!!
甚至!
这些女人也未必就是全部受害者。
还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了颜面,咬死不肯承认呢!
那个畜生,到底造了多少孽!?
张主任双拳紧握,全身战栗,眼睛里仿佛能滴出血来。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叫保卫科将许大茂带来!”
沉默了许久。
一向老好人一样的杨厂长,表情十分严肃的道。
“我去!!!”
张主任霍然起身,目光冷厉。
也不管在座的其他人怎么说,径直大步流星的向门外走去。
所过之处,掀起了一股劲风。
那架势,仿佛一名踏上战场的战士。
“张主任……”
杨厂长想要阻止,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
宣传科。
“许大茂!!!”
一声惊雷炸响。
许大茂抬头,只见张主任带着一群妇联的中年女人们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张……”
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就被拽起来。
接着。
“啪啪啪啪啪!”
左右开弓。
许大茂被一连串的巴掌打得眼冒金星。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流氓!!!”
“人渣!!!”
女人们七手八脚,一边打一边骂。
许大茂几次想说话都说不出来。
被女人们打得跪倒在地,抱着头想要求饶,又被好一通拳打脚踢。
他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骨头都好像被打断了一样,钻心的疼。
宣传科的同事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傻了,一个个鹌鹑似的,缩在一边不敢说话,也不敢阻止。
许大茂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打死了!
好在,保卫科很快到了,把许大茂从暴怒的中年妇女手里解救了出来。
就这样,鼻青脸肿的许大茂被带到厂会议室。
“许大茂,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吗?”
杨厂长冷冷的问。
许大茂头晕脑胀,眼睛直接肿成了一条缝,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
“厂长,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张主任带着人冲进来就对着我拳打脚踢……”
他兀自不开眼的告状。
“砰!”
李怀德用力的一拍桌子,疾言厉色,痛心疾首的叱道。
“许大茂!”
“你骚扰多名妇女的事,各村里的妇联主任都已经告上门来了,还在自己恶人先告状!”
“还不老实交代!?”
往日里,李副厂长和许大茂走得比较近。
此时,他是自然是要和许大茂这种无耻之徒划清界限的。
于是,他一定跳出来指责怒骂许大茂。
许大茂脑子里“轰”得一下炸开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终于明白张主任为什么公然带着人对自己施暴了。
“领导!”
“我冤枉啊!”
“我没有!”
“是谁在外面造谣?”
许大茂反应很快,想也没想,立刻大声喊冤。
这些年,关于他的风流韵事,风言风语不少。
只可惜,从无实证。
他只要咬死了不认即可。
“你敢说你没有欺负过这些姑娘!?”
怒火中烧的张主任把受害者签名怼到许大茂面前,厉声质问。
“你敢不敢跟这些姑娘对峙?”
“轰!”
许大茂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
他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拿纸细看。
张主任眼疾手快,立刻收了回去。
“你想干什么?想毁了证据吗?”
“刘梅梅!”
“江月!”
“李兰兰!”
“陈……”
“……”
“这些名字你听着耳熟吗?”
张主任一边冷笑质问,一边念出更多女孩的名字。
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一记记猛钟般敲打在许大茂心头。
“证据确凿,你老实交代了吧!”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
许大茂面无人色,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死也想不到那种事会被捅出来!?
要知道,对于这种事,女人吃亏也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瞒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还出来作证告他!?
疯了吗?
她自己不要活了吗?
要知道,许大茂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大胆的。
一个又一个忍气吞声的女人,壮大了他的胆子。
他始乱终弃,从未付出过任何代价。
曾经有过几个姑娘试图威胁许大茂。
可是,他也不怕。
他说。
“你告我?那你去告我呀!”
“我是绝对不会娶你的!”
“我就说是你勾引的我!”
“是你看我年轻英俊,有才华又有工作,春心萌动,故意设局陷害我!”
“我怎么可能会娶你这样的女人呢?”
“以我的条件,自然是要娶更好的女人!”
比如,娄家娄晓娥!
就这样,他轻轻松松的把这些姑娘一一打发了。
此时。
许大茂瑟瑟发抖。
一个两个姑娘也就罢了,这么多姑娘举报。
就算他巧舌如簧,也无法脱罪!
若是……
若是被定性为“耍流氓”……
许大茂抖如筛糠。
那他可能就要步聋老太太、刘海中等人的后尘了!!!
许大茂眼前一黑,一下子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
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
“许大茂,你做出如此败坏风纪的事,轧钢厂留你不得了!”
“即刻起,开除公职,收回房屋!”
“带着你的东西,立刻滚出去!”
杨厂长的声音冰冷刺骨。
他一眼也不愿多看许大茂。
许大茂愣了一下,随即狂喜。
竟然是只是开除职务吗!?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
是真的!
许大茂笑了。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那些姑娘,根本不敢把事情闹大!
把事情闹大,他固然是死定了,那些姑娘也活不成,就连他们的家人都抬不起头。
哪怕嫁了人,也会因此遭丈夫白眼、虐待,甚至被抛弃。
“哈哈哈!”
许大茂得意的笑了。
笑得张狂,笑得张牙舞爪。
他挣扎着爬起来。
“走就走!”
“我!许大茂,放映技术,放眼整个京城,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不跳片,不断片,近百场放映,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次事故!”
“当我稀罕留在你们这个小破厂子?”
“老子是高级技术性人才!”
“不是靠你们吃饭的车间工人!”
“赶我走?”
“你们不要老子,多的是地儿抢着求我!”
许大茂傲气得很。
不就开除工作嘛,在别人眼里是天大的事,在他眼里,不是事儿。
在场所有人,看到如此猖狂的许大茂,一个个恨得牙痒痒。
“你!”
“不知廉耻!”
张主任怒极,张牙舞爪的就要对许大茂动手。
“你动我一下试试?”
许大茂大声喝斥。
“你动我一下,我就报警!”
“你们把我打成这样,就等着坐牢吧!”
他咬牙切齿的说。
张主任高高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
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不论男女,看着许大茂这副小人样,都气得攥紧了拳头。
“哈哈哈!”
许大茂仰天长笑,大摇大摆的走出会议室。
对怼到脸上的杨厂长脸色尤其难看。
“看着他收拾东西,不许他带走厂里的一针一线!”
杨厂长吩咐保卫科。
鼻青脸肿的许大茂趾高气昂的走在路上,保卫科黑着脸跟在他屁股后面。
这一幕,引得工人们纷纷侧目。
众人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通知!通知!经查厂宣传科放映员许大茂,借工作之便,于下乡放电影之际骚扰多名妇女,铁证如山,现开除公职,收回租屋,逐出轧钢厂!”
广播室,连续广播三次。
“骚扰妇女!?”
所有人听到这个罪名,看许大茂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所以,今天厂门口喊‘冤’的那些女人,就是要告许大茂骚扰妇女吗?”
“畜生!”
“流氓!”
一时间,许大茂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许大茂冷笑连连。
也就这点手段了!
“怎么?羡慕了吗?”
他不要脸的反问那些骂他的人。
“羡慕我和那么多女人快活?”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许大茂表情十分淫荡。
“呸!不要脸!”
男人痛骂许大茂。
许大茂更高兴了,笑得更得意了。
“哈哈哈!”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他笑得前仰后合。
男人被怼得面红耳赤。
同时,心底深处当真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快点!”
保卫科看不惯许大茂小人的样子,大声喝斥许大茂。
“赶紧收拾,赶紧走!”
许大茂偏不着急。
“怎么?还不兴我把自己的私人财产带走了呀?知道你们轧钢厂家大业大,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他慢悠悠的阴阳怪气。
在场所有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他们十分看不惯许大茂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感觉自己简直要气炸了!
“警察办案!”
“都让开!”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许大茂闻声望去,竟然真的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警察怎么来了?
许大茂很不解。
“许大茂是谁?”
警察问。
许大茂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他!”
所有人都指着许大茂,大声回答。
许大茂慌了。
难道她们竟然报警了吗?
怎么可能?
如果报警,又何必到厂子里闹这一遭?
难道是为了别的什么事?
“许大茂,你涉嫌耍流氓,性侵多名妇女,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同志径直走到许大茂面前,神情严肃。
许大茂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死了,双腿再次发软。
怎么……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谁报的警!?
一时间,包括厂领导以及各位妇联主任,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
林阳:娄半城!娄半城不愧是娄半城,他从一开始就不只是要许大茂失去工作,名声扫地那么简单!许大茂死定了!生物意义上和社会意义上的双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