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mES – 任务日669
“指令长，能占用你一分钟时间吗？”
刘易斯闻声向马汀尼兹的工作站走去。再过几周时间他们就要让hermes停转，开始准备与mAV——现在小马那边是唤作凤凰号——对接了，所以只能趁现在再贪图一会人造重力之便。“怎么了？”她问道，“就算最后得反过来靠你和约翰森把hermes飞到他们那边去，依我看这轮模拟的结果还是挺成功的嘛。”
“是没错，”马汀尼兹轻声答道，“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本来就不该成功的。”
刘易斯歪了歪脑袋，“请你解释。”
“我们给他们设置的情景是我们认为必败的那种，”马汀尼兹答道，“三分之二的助推器失效。光是有这一项故障就应该意味着交会没戏了。此外还有闪闪引擎的故障。第二级还有一点燃料泄漏，会导致推进时长缩短百分之十。”他说着调出了mAV舱内相机的录像倒带回放了模拟过程，“可他们却想出办法统统解决了，而且做法非常激进。他们在第二级点火之前把闪闪引擎以及附带的电池全部扔出了气闸，连带他们的食物也一块丢掉了，还有某一台RtG；直接清理掉了六百千克的载荷。然后他们用完了第二级，又用光了主机动推进器与魔法推进器，之后还找到了办法连接上他们最后的魔法电池给魔法推进器充能，靠这种办法来运作。”
“我只能在模拟中途实时给模拟器重新编程应对他们的这么多改动，”约翰森答道，“原本模拟器的设计根本没考虑过如此极端的做法。”
“而在约翰森把改动的数据输进去之后——mAV的减重，预估机动推进器能产生的速度增量，等等等等——模拟器的说法是他们成功了；在hermes的操纵能力范围之内勉强能在比原计划晚一天之后赶到他们那里进行对接。”马汀尼兹说着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他们当时还讨论过如有必要可以到舱外推着飞船跑，”约翰森补充道，“小马的太空服是自带mmU推进的。他们的估计是每件太空服都能为mAV座舱增添大约1.5米每秒的速度增量。”
“电脑给的结果是什么？”刘易斯问道。
“我当时没试，”约翰森答道，“我们手头没有小马他们太空服推进器的性能数据。而且模拟中他们这招也没用上。”
“而且我还没讲到最怪的部分呢。”马汀尼兹接着说道，“你看看他们的脸，尤其是莓莓的，”他调出了舱内飞行员工作站的相机视角，画面中樱桃莓莓面色冷峻地发号施令，面对一轮接一轮的挫折却能不动如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完全没有生气，甚至见不到一点狼狈的样子。真是奇了怪了，指令长，换成是我，遇到第三回系统故障之后肯定已经是气得半死了！”
“少校，我实在是没看出来，”刘易斯不为所动，“这种情况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我现在要怎么去跟她说？”无计可施的马汀尼兹朝着屏幕无奈地摊了摊手，“恭喜你打败了必败局面！顺便给我捎一张柯克舰长的签名行吗？这根本就不应该发生的！绝对是模拟器有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那你应该说的是，”刘易斯答道，“指挥官樱桃莓莓，干得漂亮。”她指着屏幕上的画面，“不管模拟到底有没有出问题，她都达到了发射日当天应有的表现。她始终保持着冷静，专注于解决问题，并且勇于尝试前所未有的解决方案。要是你觉得这是作弊的话……那，”她耸了耸肩，“本来太空的手段也没干净到哪里去，对吧。”
马汀尼兹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他答道，“可是这个结果还是有猫腻。一定是这样的。我不希望他们在真正发射的时候依赖这次模拟的结果行事。”
“所以到底哪个更重要？”刘易斯发问道，“是知道什么办法行不通的飞行员，还是为了机组的生存愿意做一切尝试的指令长？”
“指令长，这个问题有诈，”马汀尼兹答道，“两者都需要。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
刘易斯又点了点屏幕问道，“那总体来说她进展如何？执飞没问题吗？”
“同样的错误她绝不会再犯，”马汀尼兹答道，“精简过的操纵系统她是已经完全烂熟于心了。飞火与星光熠熠也有不错的进步。此外蜓蜓也跑了几十次模拟替补三位之中的任一位，结果还可以。”他耸耸肩道，“飞行模拟当然是跑得越多越好，不过在我看来莓莓现在绝对是合格了。更不用说还有……”说到这里他再次摇摇头，朝屏幕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记住了，要说的是，莓莓干得漂亮。”刘易斯又强调一遍，走回了自己的工作站。
马汀尼兹又摇了摇头，按下通讯送话键，“莓莓，干得漂亮。”他说道，“我们多花了一些时间仔细检查了一下，但是你们的表现我们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改进建议可提了。真的很棒。”说着他笑了笑又补充道，“尤其是你们能全程都保持冷静，让我们非常震撼。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非常出色。完毕。”
“我会把这轮模拟的数据存档下来发给NASA做进一步分析，”约翰森加了一句，“我还是感觉是我对模拟器做的调整出了错。”
“嗯，好主意，”马汀尼兹答道，“一定记得跟他们说明一下这可不是我编的。”
“那你怎么不去跟他们说？”
“要是我去告诉他们的话，他们是不会信的。”
hermes与火星之间的通讯时延已经缩短到只有一分钟左右了，因此仅片刻之后就传来了樱桃莓莓的答复，“谢了瑞克，”她答道，“保持冷静嘛……其实也是有点没办法的事。惊慌就会失措对吧？而且再说了，类似这样的事情我以前也都干过。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完毕。”
马汀尼兹僵住了。坐在自己终端前的约翰森抬起头来，眼睛瞪得老大。刘易斯坐不住了，再次起身走回马汀尼兹的工作站。
马汀尼兹跟身旁组员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再次开麦问道，“额，指挥官，你刚才的最后一段话能重复一下吗？你是不是说，你以前有从飞船里丢东西出去过？你以前有靠牺牲机动推进器换取过速度增量？”片刻犹豫，又朝旁边两位瞟了一眼之后再加了一句，“你以前有出过舱去推飞船？完毕。”
又过了一分钟。
“是，这些我以前都干过，”莓莓答道，“是挺差劲的——这个词用得没错吧？当时是有点糟，但是只要最后能安全回家，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完毕。”
马汀尼兹望向刘易斯，“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他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这说明她以前至少经历过一次别无选择只能采取那种措施的情况。她还活了下来。”
“而且他们事后又让她上了天，”刘易斯补充道，“至于这表明他们的太空计划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我不好说。”
“我现在算是明白她在以前跑模拟的时候为什么一直都那么冷静了。”约翰森感叹道。
“你觉得这次发射会和她以前经历过的那什么玩意一样糟？”刘易斯反问道。
马汀尼兹摆摆手投降了，“再怎么样都不会糟到那种程度。”他答道，“不过现在我又有另一个问题了。”
“又咋了？”
“我后面要给NASA打报告认证莓莓驾驶mAV资质的时候，”马汀尼兹问道，“是要列举出我的理由的。我要怎么组织语句才能保证她不会因为被认定为明显精神失常而停飞？”
刘易斯思忖着点点头，“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她答道，“不过跟我就没啥关系了。”说完她狡黠一笑，转身走回自己的工作站。
“我可谢谢您嘞（muchas gracias），指令长。”马汀尼兹小声吐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