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如期举行。
即使没有通知外界,记者和上流贵族们依然不请自来。
稍有些名头的名流被请进酒店,只能在沙滩外围观。至于记者则挑选了一些风评比较好的允许远离酒席,隔着百米开外录像留念。
临近八点钟,姜家和虞家的亲戚朋友们光鲜亮丽陆续入场,由姜母打点,每个人有自己既定的座位。
全国最好的司仪团早在几日前便千里迢迢赶来京城,与这次婚礼打磨协调,宾客到场后主持活跃气氛,静待两位新人入场。
彼时虞商商在北山别墅里,四五点便化妆师被早早喊起来做妆造到现在,面上没有半分疲倦,反而笑意盈盈。
她穿着姜砚迟亲手制造的婚纱,即将成为全世界最美丽最幸福的未婚妻。
程枝意和虞商商平日里几个要好的女性朋友簇拥她在一旁打点订婚的繁琐事项,忙得不可开交,几乎脚不能沾地。
毛茸茸的化妆刷拂过脸颊,虞商商微睁星眸,透过落地镜看到身后忙碌的朋友,只觉心中暖意融融。
程枝意接了个电话,冲化妆师催促:“接亲的车快来了,画到哪了?”
化妆师心不跳手不抖,专业地上妆,分出心来回答:“就差嘴,等个两三分钟就好。”
车差不多十分钟到,时间赶得及。
程枝意又忙着装红包和喜糖,准备发给小孩用。
余光也没闲着,发现虞商商拿起来手机,又说道:“干嘛呢,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别玩手机了。”
虞商商哭笑不得,举起聊天页面,“我问问他们白忱还有多久能到。”
程枝意算算时间,回道:“白忱的保镖已经在送他过来的路上了,估计比你还能早一点到婚礼现场。”
她这么说虞商商便放下心来。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朋友都在场,也嫁给最想嫁的人,被幸福环绕,她无疑是今天最幸福的新娘。
唯一遗憾的是……
亲情缺失。
虞商商眸色黯淡一瞬,转而恢复正常。
……
“尊敬的各位来宾,亲朋好友们,大家中午好!”
“感谢各位如约而至,今日我们齐聚一堂,共同见证姜砚迟先生与虞商商小姐的订婚仪式,首先我非常荣幸担任……”
司仪慷慨激昂的声音从音质良好的听筒里传出来,扩散至沙滩每一寸土地。
阳光温暖,微风徐徐。
“现在有请新娘入场!”
白色的圆形站台上,姜砚迟西装革履,在姜父姜母的陪同下,一同看向红毯的沙滩尽头。
那里是虞商商即将出现的地方。
沙滩尽头连接酒店的后门,金碧辉煌的圆形拱门伫立在阳光之下,此时拱门紧闭,两个门童上前准备打开门。
姜砚迟瞳孔微微震颤,一瞬不瞬的盯着拱门,身体僵硬不能动弹,喉咙紧张地上下滑动。
这是他现实梦境肖想了将近20年的人,就这么近在咫尺,即将一起生活一辈子,他如何能冷静自持?
拱门之后,虞商商一袭白色婚服,勾勒出娉婷袅袅的身材。她的妆容精致而生动,一双如南海珍珠般闪亮的桃花眼晃动着明亮的光泽,鸦睫忽闪,圆润饱满的红唇轻轻呼出一口气。
面对这么大的场面,腿脚不免有些发软。
在程枝意和另一个朋友的搀扶下,虞商商站定在门后,静待门童打开门,迎接初升阳光的照耀以及众人目光洗礼。
程枝意看出了她的焦虑,轻声安抚道:“别紧张,马上你就是全京城最幸福的新娘了。”
正处在订婚中,新娘二字还言之过早,程枝意总是愿意如此调侃他们。
虞商商被她逗笑了,刚要回答,身后却忽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商商……”
两个人的音色,激动兴奋中压抑着惶惶不安。
虞商商一怔,再听到这个声音叫她的名字已是恍如隔世。
程枝意也怔愣片刻,长达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率先回过头去,笑容满面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不对劲,莞尔道:“伯父伯母好。”
“枝意,好久不见。”
虞商商僵硬地转动脖子,身体倾斜半个角度,当真正看到身后两个面容沧桑却仪表得体的中年人时,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住了。
那是她看了二十几年的面孔,再熟悉不过了。
虞父身穿低调奢华的定制礼服,向来威严的成年人此时已满头华发。
虞母梳着盘头,一身大红色旗袍,姣好的身材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绝顶美人。因为这些天的变故,眼角平添些许皱纹,这在从前对一个吃穿用度皆为上乘的贵圈妇人来说是绝不允许出现的。
因虞凌竹的事,一家血浓于水的亲人曾经分崩离析。
不过几十天的功夫,二老都苍老了许多。匆匆赶来女儿的婚礼,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是否待见他们,也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酒店的后门非常空旷,两个中年人站在那里很是突兀,双手无处可放,只能尴尬得揪着腿侧的衣角。
当再见到他们的时候,虞商商无法用言语描述内心的情绪,有恨,有痛,有不甘心。
更多的,是交织着像杂乱线头一样剪不断的,名为思念的感情浪潮般翻涌。
眼泪控制不住,唰的一下涌了上来,充斥在形状漂亮的眼眶里。
虞母顿时心疼到无以复加,大步冲过来,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拭虞商商眼角即将流下来的泪花,面带悔恨,怜惜地哄道:“商商不要哭,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弄花了精致的妆容。”
语气还和小时候那样,仿佛什么都没变,虞商商还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里呵护长大的娇艳花朵。
她硬生生逼迫自己止住眼泪,声音哽咽地喊出久违的称呼:“爸,妈。”
她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以为可以像姜砚迟那样坚强。
可是她错了。
爱的真切,恨的也着急,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下雨了就往家跑的小孩。
她渴望被爱。
虞父昏黄的眼珠里也泛起丝丝泪珠,不似以往强势,他像一棵垂垂老矣的枯树,缓缓低下头颅,声色里掩盖不住磨难碾压过的苍老:“商商, 爸爸错了,你能原谅爸爸吗?”
虞商商唇瓣紧抿,重重点了点头。
“好。”
心中潮湿阴暗之处,绵绵冷雨,停了。
填补进去的,是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