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以前,端木家的当代传承者便是端木家家主,或者说最初本就如此。
可惜有段时间,得到异能的传承者太过无能,完全不值得侯涅生去教,又或者他教了,这些人也依旧不开窍,担不了家主的大任。
一连几百年都是如此,侯涅生彻底倦了也便懒得再管、再教了,反正端木家不灭,传承便不会断。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家主的位置和当代的传承者逐渐分开了,甚至家主的权利逐年高过当代传承者。
侯涅生活得太久了,而记忆的容纳是有限度的,他给了那些重要且珍贵的回忆就记不清这些无聊的琐事了。
可正因为他也不记清了,才会给这些依托传承者而开枝散叶、享受世代荣华的家伙很可怕的错觉。
一种他们跟一样、非常重要的错觉。
仗着这种没来由的错觉,这些人念想不断,琐事不停,把端木家搞得乌烟瘴气,加入管理局后更是多了不少吃里爬外的家伙。
好在这一辈的传承者端木随足够让他惊喜,或者说给他太大的惊喜了,短短几年就把端木家内的垃圾清扫地差不多了,勉强有了几分端木家最初的影子。
倘若不是知道再无可能,侯涅生都以为端木随是自己那品行算不上端正,行事又过于铁血的故友回来了。
而这个端木明怀......
侯涅生垂眸看向地上这颤抖的小家伙,心想自己不过是帮明渊寻着方便来这里暂时落脚,怎么就能给他生出这种无知无畏的可笑自信和白痴念想呢?
给端木随的权利太大了?
那本就是端木随该有的。
侯涅生知道端木明怀还未掂量清他的位置,又道:“端木家于本座而言,值得在乎的唯有传承者。”
“端木随若是现在娶妻生子,给本座留个新的传承者,莫说他只是把你逐出端木家,命你余生都守着这座令人作呕的庄子,他便是屠了端木家所有人,本座不仅不会罚他,还要夸他一句够绝,说不定心情好了还能帮他毁尸灭迹,收拾残局。”
“说到底,本座不过是把本属于历代传承者的权利在端木随这代还给他们罢了,所以别拿端木家的兴衰荣辱来威胁本座,汝等不配,也没这个资格,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该散了。”
端木明怀脑袋死死扣在地上,不知是恐惧,还是后怕,他全身颤抖着,苍老的皮肤磨在土地上,血的味道飘入侯涅生的鼻腔。
侯涅生懒得再和端木明怀浪费时间,声音冷得不带半点温度,“端木明怀,你若还认为本座的决定不妥,那就如端木榕煦那般,吊着最后一口气跪在天衡山山顶,跪到天衡山上所有可登山顶的门徒跟着一起跪,跪到本座觉得于情于理都该去趟端木家、亲自插手为止。”
“我......我.......”端木明怀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到最后只能沉默地跪在侯涅生身后。
“不想起来,那就一直跪,跪到死为止。”侯涅生连个余光都不给端木怀明转身回了房间。
他回到房间时,黑夜已经洗漱完毕,穿着一身浴袍躺在床上刷手机。
这间过分宽敞和奢华的房间明显是给侯涅生准备的,连浴衣也是,穿着黑夜身上着实有些大了,衣领松松垮垮地,即使腰带系得严实,胸前还是敞露出不少白皙的肌肤。
他见侯涅生回来了,将手机朝床上一丢,坐起来看向侯涅生,眸中泛着点点血色,笑着调侃道:“汪宇航被骂得可不是一般的惨啊,能让全网这么统一战线去骂他,恶意浓到隔着手机都藏不住。”
“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真是厉害,一般人不说有没有这个能耐,怕是想都不敢想。”
黑夜朝侯涅生招招手,“大影帝,过来。”
侯涅生走到床边,黑夜快速起身又拽着他的领子将他压到床上。
侯涅生放松地躺在床上,任由黑夜压在他身上,将口罩摘下,发带解开。
黑夜俯身,用手指摸着侯涅生脖颈上暧昧的痕迹,又抬起一双血色的眼眸看向侯涅生,或许是受那些网络舆论的影响,他笑容里充斥着明显的恶意,“那老头见到这东西一定吓死了吧。”
侯涅生笑着答道:“他最好是真吓死了,可惜啊,天不遂人愿,他想活又想要权,天底下哪来这么美的事。”
黑夜刚想继续追问,却见侯涅生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的胸口,他顺着侯涅生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这浴衣本来就大,被他刚刚折腾一下后,领口彻底打开了,大片胸膛露了出来,暖色的灯光又给白皙的肌肤添了几分红润,薄薄一层的肌肉也变得无比清晰,将青年人该有的力量和美感完美调和。
心脏跳动,牵动胸膛也在微微起伏,起伏的弧度都完美而诱人。
黑夜愣了愣,却没将衣领理好,反而顺手将腰带也松了松,捏着侯涅生的下巴调戏起来,“大影帝,好看吗?”
“挺好看的。”侯涅生说着抬手朝黑夜裸露的胸膛伸去,还没真正触摸到就被黑夜反手抓住了,“我让你看,没准许你摸,凡事不要太自觉了。”
他又瞪了侯涅生一眼,“听到没有?”
“听到了。”侯涅生乖乖将手缩回来,又随意摊放在床上,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黑夜,“那你呢,你难道也只看却不想做点什么吗?”
此话一出,黑夜当即在心底怒骂自己真是不争气,侯涅生这招都用无数次了,自己怎么就能次次都中招了。
侯涅生又轻笑一声,继续问道:“想做什么呢?”
黑夜不可察觉地抿了下嘴,停在侯涅生脖颈间的手开始缓缓下移,轻柔又缓慢地划过锁骨、胸膛,在胸前又打转了两下才继续下移。
突然,侯涅生用被子将黑夜裹了起来,然后抱着他躺到床头,一手按住黑夜防止他挣脱出来,另一手又去按了下床头的开关。
下一秒,头顶的暖灯熄灭了,侯涅生含笑戏谑的话语自黑夜身后传来,“用过一次的招,怎么还能上当呢。”
侯涅生又伸手戳了戳黑夜的脸颊,“其实你想怎么摸都行,可惜你撩完就跑,暂时还不打算负责灭火,所以啊,什么都不准做,乖乖睡觉吧。”
黑夜忍无可忍地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来,拽着侯涅生的手,放到嘴边用力一咬。
侯涅生任由黑夜咬着,片刻后,见黑夜还不打算松口,慢悠悠地提醒道:”悠着点,别一不小心磕到牙了。”
黑夜又用力咬了下才松开嘴,恶狠狠道:“侯涅生,把被子给我松开!”
“不行。”侯涅生手上被咬出的伤口瞬间愈合,“或者你给我个理由。”
黑夜忍不住骂道:“这天你给我裹这么厚的被子,你他妈是想热死我吗?!”
侯涅生愣了下,然后乖乖将裹在黑夜身上的被子解开。
被放出来的瞬间,黑夜用力扯了下侯涅生的头发,“你下次再敢玩这招,我保证会把你的头发一根根地拔掉。”
说完,黑夜松开侯涅生的头发,将被子朝身上一裹,背对着侯涅生又朝床边挪了挪,似乎对侯涅生嫌弃到了极点。
侯涅生伸手将黑夜拽过来,低声道:“好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快睡吧。”
黑夜冷哼一声却没有要挣扎的意思,任由侯涅生将手隔着被子揽在他的腰上。
这世间人人皆有恶意,于黑夜而言无非远近多少的区别,即使周边房间里睡下的都是自己人,是可以随意说话聊天的人,可他们身上依旧有恶意,只是这恶意不针对黑夜的罢了。
然而身后这人没有,不,侯涅生不能说没有,他这人的恶意其实多得可怕,宛如深渊烈狱,可偏偏他能将这一切都完美地藏匿起来,在黑夜的感知里成为唯一的白色。
被这唯一的白色静静抱着,黑夜有种难言的心安,总是很容易放下戒备,轻易困倦起来。
他眼帘轻颤几下,缓缓闭上眼,安稳地睡过去。
交替时间过去,白日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但下一秒又平复下来,继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轻声道:“侯涅生,现在几点了。”
“八点多。”侯涅生答道,“要起来吗?”
白日“嗯”一声,侯涅生将胳膊拿开,起身之后又在白日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早安,我到门口等你。”
白日起身的动作一僵,手攥着被角,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侯涅生轻笑一声,找到被黑夜随手一丢的口罩和发带,戴好口罩后,又拿着发带边走边束发,走到门后正好将长发束好,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后,白日这才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白日推门走出来,“走吧。”
侯涅生应了一声,跟着白日不紧不慢地朝停车场走去。
这是昨天就商量好的,早上睡醒后在停车场集合。
翟萨带新人回总局继续训练,颜司和萧问远先将被囚禁多年的艺人送到珠省分局接受治疗,其余几人根据昨天整理好的资料,各自负责一片区域,联合当地相关部门,将所有复制人抓住。
都省分局这边,虽说一起共事是不可能的,但谷若律还是同意负责都省和周边辖区内的复制人。
等二人到达停车场附近时,新人已经全到了,但却不见岑憬几人的身影,没了几个教官的存在,这些新人便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每届新人都会爆发的冲突性问题——植物型异能者是强是弱,有没有参加外勤的必要。
秦时就是植物型,但他孤僻惯了,懒得搭理这些人,更不想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有几个脾气暴的见秦时不想理他们,当场就不乐意了。
于是,闲聊变成了吵架,还隐隐朝打架的方向发展。
侯涅生站在远处瞧见这一幕,随口问道:“明渊,你那时候也发生过这种事吗?”
白日答道:“是有过,教官为此还教训了他们一顿。”
“那你呢?”他又问,“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侯涅生如实答道:“植物型属于成长型异能,需要经历漫长的磨练才能变强,但大部分植物型异能者无法撑过这一过程,毕竟一颗种子从发芽到成为苍天大树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放到植物型的异能者身上同样如此。”
白日道:“所以,你也觉得......”
“我可没这么说。”侯涅生笑着打断白日,“我有一位故友而且是我青年时期的故友,他虽已不在人世,但树型尚留人间,哪天带你去看一看,到时候你就知道植物型异能者究竟有多强了。”
现在的白日能感知到情感,也便有了好奇心。
他听了侯涅生这话,好奇地追问起来:“能有多强,和当时的你比呢?”
“强过我是不可能的,但是......”话音一转,侯涅生用很低的声音道:“他在那可谓诸神混战的时期有一个称号,名为碧仪树神,碧落方仪,苍染人间,谓百木之首,可佑人间一方安宁。”
侯涅生看向白日,或许是想起了那些久远的回忆,他含笑的眼眸里多了几分眷念,“所以啊,我可从来不觉得植物型的弱,只不过少有异能者能走到真正变强的那一步罢了。”
白日还想问什么,可新人那边随着第一个人的动手,真正发展成了打架。
侯涅生抬眼看过去,“需要我出手吗?”
白日刚想说好,下一秒,所有动手的新人都吃痛地倒在地上,捂手身上的某处哀嚎起来。
谢阳蛰走在最前方,跟着岑憬几人一起到来,“我们只是去找条不知道在哪儿睡死的蛇,一会儿的功夫你们居然能打起来了,也算让我开了眼了,而且矛盾的问题还是我们现在最讨厌、最不想听到的问题。”
他眼镜片泛着冰冷的光,声音也冷得可怕,“别人是弱是强,是由你们来定的吗?不想现在就被淘汰滚蛋的话给我把嘴闭上,全都安静点。”
话音落下,谢阳蛰解除倒地新人身上的灼烧痛感。
颜司赶在他们爬起来前,蹲在地上睡眼惺忪地望着他们,“别对他这话感到不服,我们这些人呐,除了那女魔头,都是被一位植物型异能者带大的,可能你们想象不到他有多强,但我们因此偏心一点不过分吧。”
“另外,有谁教过你们可以将攻击的矛头对准自己人吗?”
或许是藏匿的能力暴露出来,颜司的声音依旧散漫,却带了往日没有的锋芒,“能力暂且不提,一个个的都把心性摆好摆正了再说,如果再有下次,可别怪我拿雷劈你们。”
说完,颜司站起来,又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老远就听见他们吵了,一大早上就让人心烦。”
走在最后被众人从树上拽下来的翟萨无奈摇摇头,走到一众新人面前,伸手指了指颜司,“给你们提个醒,这位是咱们总局里骂架最厉害的,而且被吵烦了百分百会骂人,所以都安静点懂吗,毕竟以前他可能只是骂得你们不敢还嘴,但现在还会打得你们半死不活。”
翟萨瞳仁骤然一缩,冷声道:“所有人五秒钟内爬起来上车,下午正式进行地狱式训练。”
显然,这个话题触到了所有人的霉头,没一个人给新人们好脸色,岑憬也少见地没有劝阻。
等翟萨带新人先一步离开后,江旭也从树上蹦下来,朝车辆远去的方向挥手打了打招呼,“走好啊,一定要喜欢我送你们礼物。”
岑憬问:“江旭,你做了什么?”
江旭扭头,眨了眨眼睛故作无辜道:“没什么,就是找了群蚊子,请他们上去吃顿饱饭而已,而且我跟他们交代过了,不叮植物型和翟萨的。”
岑憬想说什么,岑琛当即揽着他的肩膀歪头劝道:“臭花猫,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是给新人点小教训呗,让他们认为植物型有不招蚊子这个优点也好啊。”
岑憬成功被说服了,看向江旭淡淡道:“江旭,下次不准了。”
江旭朝岑憬又笑了笑,“放心吧,岑队,我保证没下次了。”
又过了一会儿,几人也准备离开时,汪宇航才姗姗来迟。
汪宇航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昨晚又跟着忙了一天,闹到凌晨一两点才睡,岑憬起床后便没有去敲门叫他。
可汪宇航衣衫穿得板正,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来的方向也不是住宅区的方向,显然是去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且一夜未睡。
岑琛揽着岑憬,来回打量着汪宇航,“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去了啊?!”
汪宇航打着呵欠道:“你当我不想睡觉啊,大半夜刚睡着就被综艺导演打电话吵醒了,他说现在网上负面舆论太大了而且基本没得洗,正好腿也断了,叫我不要想着再回去录节目了,他已经把我给踢了,让我老实在警局里呆着。”
想起这事汪宇航就来气,又道:“谁进局子了啊,给他解释半天我是协助案件调查,愣是不信还把这段话给发到网上了,真的是......”
“网上那群人也是,造谣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凌晨还是进局子了,现在已经变成无期徒刑彻底进去了,说不定下午就给我发展成死刑了。”
“还有时代娱乐,非要凌晨打电话通知我,说我负面影响太大了有很多地方违背合约了,不仅要把我给开了,还让我必须一个月内交付八千万的违约金,不然就去法律告我,让我真的进去。”
他轻咳几声,扭头看向侯涅生,“府君啊,这八千万我肯定是不会给的,所以你们有把握一个月内把时代娱乐给查封了不?”
不等侯涅生回答,他又想了想,道:“如果可以的话,查封之后麻烦把他们欠我的几百万工资开给我。”
众人:“.......”
换个人被这么搞早该抑郁了,他是怎么继续活蹦乱跳的?
“另外......”汪宇航按了几下自己的侧额,将这嬉皮笑脸收敛起来,看向侯涅生的模样严肃而认真,“被那些事一搞,我睡不着就去戚月那边看了下,她手腕的贯穿伤我检查过了,即使是异能者也不可能完全愈合,和废了没什么区别。”
“所以府君,我能带戚月回天衡山治疗吗?”
汪宇航再一次道:“阿幼可以治好她,哪怕阿幼不行,还有勒无终呢。”
他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总不能给了人家希望,结果希望还没真正拿到手,手就先真彻底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