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琛包场了一家洗浴中心，但众人的本质目的不是泡澡，加上住房内也有单独的浴池。
于是，众人几乎直接换了身浴袍就直奔自助餐厅吃饭。
翟萨把餐厅内所有的生食都扫荡一盘放到桌上，边吃边八卦地看着隔壁桌公堂对峙似的几人。
岑琛揽着岑憬的肩膀，挑眉看着坐在对面的谷若戈，“说吧，你们来平燕究竟有什么目的。”
“没有目的。”谷若戈道，“无终想来平燕安全区玩，但谷若戈明面上是个死人，我想进来只能用谷若律的身份，我也无意惹是生非，索性一直用这副形态。”
“谷若律？”谢阳蛰回忆片刻，“你是都省分局的那个刺头负责人？”
“是。”谷若戈笑了笑，“不过我现在已经单方面辞职不干。”
“你确定？”岑琛半信半疑地问，“杀人蜂，你要找燕家报仇可以直说，我隔岸观火，两边都不帮。”
“无终不想找燕家报仇，我也不屑跟燕家计较。”谷若戈稍稍仰着下巴，以一种傲慢的眼神看向岑琛，“何况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平社会，我想找燕家报仇，根本无需亲自来平燕。”
【女王蜂】形态下的谷若戈语气和神态皆是傲气，将内敛的锋芒完全展露出来，和本相男性的谷若戈相差甚远。
双胞胎对此还能勉强接受，翟萨和谢阳蛰却只见过谷若戈。
翟萨看着这样张扬的谷若戈怎么看怎么怪，干饭的速度都放缓不少。
这时，勒无终拿着装满虾蟹的盘子慢悠悠走来。
他将盘子放到谷若戈面前，坐到谷若戈旁边，亲昵地靠在谷若戈身上，撒娇道：“哥哥~”
谷若戈侧目看向勒无终，伸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提醒道：“我说了，切形态后要叫姐姐。”
“姐姐~”勒无终叫的毫无芥蒂，蹭在谷若戈身上撒娇道：“姐姐，我看不清楚，你帮我扒虾子吃嘛。”
谷若戈摸了摸勒无终的头，宠溺的语气像在哄小孩，“拿你没办法，乖乖坐好吧。”
别说岑憬几人，侯涅生都被茶的受不了，端木随喝了一整杯热咖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哥有男性本相和女性分相，本相是哥本身的性格，但女相的性格则不然，女王蜂高傲，不容挑衅、质疑、反驳。”
“因此，别在哥用女相的时候惹他，本相的哥不会计较，但女王蜂锱铢必较。”
岑憬几人：“......”
难怪谷若律是个刺头。
谷若戈看了隔壁桌的端木随一眼，像在肯定他的话，又像无声警告。
看完，他继续低头剥虾，许是女王蜂的性格使然，剥出来的虾子非常完整，虾线也挑的一干二净，找不到半个黑点。
虾子不算大，他剥了六七个就把小碗放到勒无终面前，“就吃这么多，不然晚上容易闹肚子。”
天衡山位在内陆深处，允棠平时也不怎么买海鲜，勒无终逮着机会拿了一堆海鲜回来，各种虾蟹贝类，有些外形上看起来稀奇古怪的。
谷若戈挑挑拣拣，基本每个种类都拿一个，全部堆在一个盘子，然后将剩下的两大盘全部放到隔壁桌的端木随面前，“小随，这些就拜托你了。”
一直没去拿食物的端木随：“......”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许明渊、还有岑憬几人左右来回看着，一边是有人剥壳，就差投喂的勒无终，另一边是要解决剩余食物，还得自己动手的端木随。
众人：“......”
这就是弟弟和对象之间的差距么。
许明渊不自觉地看向侯涅生，侯涅生避开他的目光，道：“我拒绝这样无聊的秀恩爱行为，另外，你们不是来休假放松的，赶紧商量正事吧。”
“正事？”勒无终小口吃着剥好的虾仁，好奇道：“是什么正事啊？”
岑憬回道：“三天后就是实战考核，但具体考核什么，如何考核，我们还没想。”
“这样啊。”勒无终往谷若戈身上一靠，“那你们自己慢慢想吧，我没兴趣再陪他们玩第二次。”
“不会再有第二次。”谷若戈拿纸巾擦了擦手，指节轻轻抚摸着勒无终苍白的脸颊，语气温和却宛若尖刀，“下次见面若要敌对，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没人接他的话，因为岑琛忍受不了这俩人的腻歪，拉着岑憬去谢阳蛰和江旭那桌坐了。
谢阳蛰和岑憬都负责过好几期考核，端木随作为总局异能者分部的总负责人，每期训练内容都不落下地完整看过。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商讨出考核的大致内容，还有谷若戈偶尔也会插几句。
他们将大致模板敲定后，岑策将话题绕回原点，“杀人蜂，你俩什么时候走？”
“七天滞留期满就走。”谷若戈如实回道，“无终想来平燕安全区玩，我们之后还要回天衡山，现在正好是年末，就当跟小随提前过年了。”
岑琛腹诽道谁家过年提前两个月啊。
端木随听两人要回天衡山，问：“哥，你们突然回天衡山做什么？”
谷若戈道：“棠姐要下山过年，她觉得汪宇航不靠谱，要我跟无终回去守山，听她说山间还来了不少新人，我带无终早些回去，正好趁棠姐还在，重新熟悉下山中事务。”
这千年间，自侯涅生去寻找灵魂碎片后，允棠就鲜少离山，更别下山过年这种事。
她上一次下山过年还是千年多前，神使和国师殉于冰封塔的那个新年。
那年之后，无论新年的盛元皇城有多热闹，允棠再没下山去看过，最多就是在山顶能看到皇城的地方站一整夜，那同样也是国师永眠于神使怀抱的地方。
侯涅生知道下山过年对允棠来说意味着什么，思索片刻，问：“她要去兴海安全区？”
“好像是这样。”谷若戈模棱两可地答道，“棠姐跟我说下山后有需要会联系你的，应该是要去兴海安全区。”
被几人这么一问一答，江旭也有些想段婶他们，薅起趴在谢阳蛰肩上的茉茉，嘟囔起今年过年的种种打算。
三队除了队长岑琛，剩下的人都没有双亲，往年都是江旭回宁省过年，颜司几人凑一块儿过年，不巧谁有任务再另当别论。
翟萨听到江旭的嘟囔声，“嗖”一下靠到谢阳蛰旁边，问：“我俩今年还去兴海？”
谢阳蛰想了想，“到时候问问颜司和萧问远，他俩想回平燕也行。”
双胞胎也借机商量起今年的走访安排，他们的家世背景庞大且复杂，不管有没有任务，都要提前把行程定好。
至于端木随，他面色平静地听众人谈论新年的事，手上还在慢条斯理地剥着谷若戈端给他的海鲜。
过年这事跟端木随没有太大关系。
一是他的官位太高，本身又隶属第三方势力的天衡山，中央上次肯放他回天衡山已是特例，过年这种易生乱子的时段是不可能放他离开的。
二是他幼时在端木家的身份和质子没区别，过年这种热闹场合不会有他的参与，有些时候还会因为帮用的忽略而加重病情。
因此，端木随对过年这两字没多少好印象，也不怎么喜欢过年，甚至都没体会过多少过年的热闹气。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突然，许明渊道：“端木随，过年来兴海。”
端木随愣了一下，回道：“去不了，过年易生乱子，我不能离开平燕。”
许明渊知道他的话中深意，“天塌下来不一定非要你顶着，同理，你想要让天塌在哪都能做。”
“我......”端木随还想拒绝，侯涅生抢先一步道：“端木随，你是在平燕担了职，不是在平燕坐了牢，你要是自己一个人说不过，那么我回兴海前亲自去跟他们说。”
端木随觉得真让府君去跟中央的人商量，那些老头子不气到高血压住院都是好的，妥协道：“好，我会想办法搞定这事的。”
时间看似漫长，却总在不经意间快速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年，年前的新人训练也只剩两天。
两天后，也不知道端木随是如何说服总局高层的，居然真的放他去兴海过年，有他和许明渊轮流开车，回兴海安全区的漫长车途也不算煎熬。
旧祂为天地生慧，天生地养，纵使寿命无边漫长，却从未体会过所谓的血缘羁绊。
对恢复旧祂记忆的许明渊来说，有肉身父母是件稀罕事，也是因为这点，他格外想跟许和光和时云舒一起过年。
除夕这天，许明渊和侯涅生早早去了许和光家，被拉过来过年的端木随自然也是同往。
许烨舟给三人开的门，见到生面孔的端木随，问：“明渊，这位是？”
上次许明渊回兴海时跟许烨舟说过自己的两个人格已经融合，不会再有小黑或小白的区别。
端木随嘴角挂着礼貌的浅笑，温声道：“你好，我复姓端木，单名一个随字，随意的随，是许明渊的同事，因家中只剩我一人，他们这才邀请我来兴海过年，希望不会给几位添麻烦。”
许烨舟了解自己的弟弟，能被他带回来过年的关系绝不是同事那么简单。
“不会不会，快请进。”许烨舟笑着领几人进屋，“爸还有客户没见完，要晚点再回来，妈的话知道你们要来过年，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了，你们在客厅坐着聊天就好。”
新世界的到来导致大部分机场都被天灾破坏，人们想要出行基本只能靠开车，加上安全区的建立，大部分车道也无法使用，跨省、乃至跨区出行都变得非常麻烦。
许和光家里有好几个帮佣，时云舒怕他们过年回家不方便，除了几个同在兴海安全区的上午帮她买完菜才走，剩下的都提早几天放人回家过年了。
此刻，时云舒听到动静，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朝几人笑起来，“明渊，你们来啦。”
许明渊“嗯”一声，歪头看了眼厨房里的景象，看到台子上放满各种食材，道：“妈，你少做些，多了我们也吃不了。”
“没事，就当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时云舒看向侯涅生，又看了看他身侧的端木随，“对了，我们家饭菜偏甜，你们吃的惯吧？”
许明渊帮忙答道：“妈，你放心弄就好，他们吃的惯。”
“那就好。”时云舒转身进了厨房，“你们先聊，我继续去忙了。”
许明渊现在暂且在平燕任职，只有过年这种长假才能回来，许烨舟又在兴海分局上班，这姐弟俩能聊的事情有很多。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着，侯涅生偶尔会插上几句，端木随则安静地听着，顺便看谢阳蛰处理好的文件有没有问题。
许烨舟许是觉得他们有些冷落端木随，问：“端木随，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没有，刚在忙工作的事情，现在差不多处理好了。”端木随将手机关上，朝许烨舟笑了下，“对了，你们刚说到哪了？”
端木随是侯涅生教出来的，嘴皮子功夫了得，没用几句话的功夫就跟许烨舟聊的火热。
许明渊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凑在侯涅生耳边，感慨似的低语道：“真好啊......”
侯涅生知道许明渊在指什么，当年的许璃在死前抹去了自己灵魂上所有关于启神殿的痕迹，在她重新觉醒异能前，连侯涅生都没认出她是谁。
谁能想到千年前最依恋他们的小公主，今生居然就藏在他们身边。
侯涅生垂下眼帘，也跟着低声感慨：“是啊，只是......”
他的视线落在许烨舟戴了缓痛手链的右手腕上，如果没有再觉醒这剥离异能就好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许和光也忙完工作回来，不过他似乎还带了旁人回来，“李先生，快请进，不用这么拘谨。”
除夕夜要跟老板回家的客户不可多见，在客厅聊天的许明渊几人同时看过去，果然见许和光身后还跟了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手中还拎了不少礼盒袋子。
他刚进去，见到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端木随，立刻拎着礼盒走过去，“端木先生，我是......”
端木随冷声打断他，“不收礼，也不受贿，不管你是有事拜托，还是想走捷径，不想年后失去饭碗，现在就请回吧。”
这中年人顿时僵在原地，过了几秒，尴尬地低头道歉：“抱歉，是我唐突，我这就离开，还请端木先生不要计较。”
说罢，他拎着东西匆匆离开，动作快到让许和光连出声询问都来不及。
“砰”一声关门后，许和光看向端木随，“请问你是？”
端木随将给许烨舟的自我介绍又重复一遍，许和光继续追问：“请问你在管理局的具体职位是？”
端木随如实答道：“管理局异能者相关分部总负责人。”
刚和端木随聊正欢的许烨舟心下一惊，不是，谁会邀请顶头上司来家过年啊！
端木随见到许烨舟惊吓的表情，补充道：“别紧张，就个人感情而言，我不拿自己当他们的上司，你也不用太拘谨。”
许烨舟：“......”
不，你这么说反而让我更惊吓了。
时云舒从早忙到晚，做了一大桌菜，丰盛到桌子险些都摆不下。
端木随对过年这事没多少好印象，若没被拽来兴海，他肯定是在总局里工作，对他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一样，没有太大区别。
可现在坐在这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些许过年的热闹氛围，这一天似乎就该这样。
再说时隔千年再次下山过年的允棠，此刻，她正万分拘谨地坐在周泽锦家的沙发上。
周延朗算兴海安全区的负责人，过年时也忙得厉害，要很晚才能回来。
单家和周家的亲戚不少，加上单家在兴海的背景，从上午来时就有人陆续来拜访和送礼。
允棠是早上到兴海安全区，中午被周泽锦接来他家的，明明内里的心智已有千岁，却就是拘谨的厉害，板正坐在沙发上的模样和真正的十几岁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周敏熙家在新世界到来时出了变故，之后一直是住在周泽锦家。
她见允棠拘谨的样子和去年的自己如出一辙，立马走到她旁边坐下来，“好啦，别紧张，小姨她人很好的，而且这是泽锦第二次带朋友回家，小姨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二次？”允棠好奇地问，“那第一次是谁？”
“是泽锦的同事，叫许明渊。”周敏熙不知道允棠认识，解释道：“他长的超级好看，就是人有些凶，不过实际上......”
她贴心地讲着关于许明渊的事，允棠安静地听着，全然没说自己其实对那人熟得很，熟到一千年前便已相识。
最后，她灵机一动地补充道：“侯涅生知道吧，许明渊就是他男朋友。”
允棠垂下眼帘，心说何止是知道啊。
侯涅生从冰棺苏醒的那天，也是她被薄奚锦聿捡回来的那天。
她在两人千年前重逢的伊始到来，见证了他们所有的悲欢离合，还有她自己的.....
这时，买完东西的周泽锦回来，看到允棠低着头，像是在难过什么，弯腰凑在她旁边，轻声问道：“允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