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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丘秘境虽早被无相搜刮过一遍,但此处似乎确实有些门道,动不动冒出天外来物,从头顶砸下来。

因此,尽管陆今朝沉迷修炼,岁观闲神龙见首不见尾,千岁也不觉无聊。它成天带着草精和海兽蛋到处瞅,看见天上掉下什么物件,立马飞过去咔咔一顿鉴定。半月功夫,竟真让它拖回来不少东西。

陆今朝瞅着帐篷外那一群半死不活的生物,还有不知是何来历但散发奇怪气息的物品,不由得有些头疼:“你想开动物园?”

千岁看着身量已经有十岁孩童模样的陆今朝,认真道:“没有啊,不是你说要倒卖特产的吗?我这边鉴定了一下,都是挺稀有的东西,所以就给拖回来了。到时候拿去拍卖行寄售,或者自己去集市摆摊,零成本的东西,稳赚不赔啊。你要是不稀罕的话,到时候卖掉了报酬都归我,给我当私房钱?”

“行。”陆今朝摆摆,“不过你注意些,当心它们暴起伤人。”

“安啦,”千岁不在意的摆摆尾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唯一的弱点不在我身上。”

帐篷旁的伤患堆里突然发生骚动,传来几声呜咽,陆今朝循声望去,发现是一只猛禽类妖兽试图囫囵吞掉他们的海兽蛋,被猝然变大的蛋身撑大了嘴巴,咽不下吐不出,那只猛禽也跟着变大,非要将海兽蛋吞下,谁知海兽蛋也不服输,你变我也变,憋得猛禽满地乱窜,吓得其他体型小些的受伤活物纷纷逃窜。

结界拢共就那么点大,叫它们占掉了四分之三的空间,可一旦出了结界,外头前途未卜,它们又是身受重伤,出去多半是死路一条。

眼见着马上要踩坏他的帐篷,陆今朝正要上去解救海兽蛋,便见虚空中一只灵力构成的大手扇了那只小山似的猛禽一巴掌,不仅将海兽蛋打了出来,更是扇得猛禽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岁观闲的声音如鬼魅般传来:“再敢惹是生非,将尔等炖来下酒。”

众活物吓得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抱成一团。

千岁啧啧两声:“我拖它们回来的时候还一个个凶得不得了,张牙舞爪的像是要生吞了我,看见美女鱼倒是全都吓成这样,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嗯?”修长匀称的漂亮手指掀开幔帐,岁观闲走出来,隔空揪住伤患堆里小老头模样的人形生物,提溜到半空中,仔细端详,忽而轻笑了声:“吾还说怎的闻到丝丝若有似无的药香味儿,竟是一株能收敛气息的老参……”

小老头被倒吊在空中,用手里的拐杖指着岁观闲,骂骂咧咧:“你这小女娃好生无礼!快把老朽放下来!”

闻言,陆今朝起身走了过来,围着那小老头看了看:“很聪明。”

千岁听见他没头没脑蹦出这么一句,有些懵逼:“什么意思?”

“寻常人类会天然的怜悯弱者,如老人孩童;而妖类食人则钟爱年轻肉嫩的小孩儿,对老年人不感兴趣,因此化形成老年人可以避开很多危险。加上它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不是特别敏锐的话,看他与常人无异。”陆今朝随手给千岁塞了一嘴自制的猫条:“走在大街上,你会去特别关注一个路过的老头吗?”

千岁吧唧两口,认真摇头:“不会,我只会去盯着帅哥美女看。”

“这便是了。”

小老头愣了一下,连忙矢口否认:“你们说什么老朽听不懂,快把我老头子放下来,你们要对我一个行将就木的小老头作甚!”

“好一个行将就木。说话中气十足,身板无比硬朗,能出现在这处秘境里,你绝无可能是普通人族。”陆今朝抽出一把飞剑,作势在它身上比划,“不承认没关系,我割你一指,流出来的是参液还是人血,一看便知。”

“算你狠!”看了看旁边垂涎欲滴的伤患们,小老头咬牙闭眼,顿时化为原形窜进了岁观闲袖子里,“别杀我,我愿意上供参须换一个活命的机会!我还能帮你们培养天材地宝级别的灵植!”

没等几人商量,传音石响了起来,里头传出容瀛略带焦急的声音:“师尊,明霄师兄下山处理前些日子那断臂妇人的事情,被一伙不知来历的修士打伤,现昏迷不醒了!”

岁观闲神色未变,“正好,抬去让丹峰弟子练练手。”

“?”容瀛话音一滞,有些不敢置信:“啊?让丹峰弟子治?真吃死了怎么办?”

“吃死了,你便是大师兄。”

容瀛一时语塞:“这……这不好吧……”

千岁在一旁憋笑憋得快闭过气去,让陆今朝死死捂住嘴巴才没真的笑出声,它忍不住提醒道:“咳,明霄的储物袋里有一瓶草还丹,你喂下去就行了,包治好的。”

“……”容瀛沉默片刻,“师兄的储物戒指和乾坤袋被人夺走了。”

“这倒是有意思了,”岁观闲终于来了兴趣,掐指算了算,“明霄贯是本宗最勤勉的弟子,如今修为满打满算早已灵智中期,对上五阶修士亦有一战之力,什么人竟能将他的乾坤袋夺走。”

话毕,岁观闲提起陆今朝的腰带,随手打开空间裂隙,离开了宛丘。

陆今朝:“不是要我待满一个月么?”

岁观闲拍拍他的脑壳:“已经十三四岁模样,差不多得了,真想挨头顶天雷劈么?”

千岁飘在一旁:“那我捡的那些家伙咋办?”

“急什么,往后这座秘境归宗门所有,还怕没时间来取?”

“那行吧。”

眨眼回到宗门。

有眼见的外门弟子看见他们,当即面色多云转晴:“掌门回来了!快去告诉容瀛师兄,明霄师兄有救了!”

一行人来到亲传弟子居所,明霄屋内。

脚步轻移,岁观闲率先踏入了这略显压抑的空间。布置简洁的小屋里,明霄脸色灰败的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干裂,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安静地躺着,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生机。

居所内,两个明家老仆正守在床边,见掌门和众弟子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接到报信的容瀛匆匆赶来,紧抿着双唇,神色凝重,眼中藏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师尊,您回来了。”

抬手制止他行礼的动作,岁观闲就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说看,他何故跑下山?”

“师尊可还记得前阵子带着一人来宗门内闹事的海村人?当时您断了那村妇一臂。”容瀛从怀里掏出一封尘世阁的委托书,递到岁观闲跟前。“三日前宗门接到这封委托,他们想求一枚能够断骨再续的丹药。”

“原本那凡人可用的续骨丹也不是什么珍品,弟子们不清楚其中缘由,便有丹峰弟子接了。可是谁知那名弟子竟然一去不复返,自此杳无音信。”

“隔日,其同窗好友上报到代管宗门事务的大师兄那里,他执意要去走上一遭,将那丹峰弟子寻回。不知其中发生何种变故,等到大师兄再出现,便已是重伤了,我还未来得及问话,他陷入了昏迷,再未醒过。”

容瀛说到这里,语气中染上几分自责懊悔:“若是我当时能多劝劝大师兄,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岁观闲听完,神色依旧淡然:“此事不怪你。明霄性子执拗,又爱刨根问底,认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既然敢下山,自然也有应对的本事。如今重伤昏迷,倒也不全是坏事。”

明家老仆站在一旁,听到岁观闲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掌门,少爷如今昏迷不醒,伤势不明,您为何说‘不全是坏事’?”

岁观闲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明霄天赋异禀,修炼速度极快,但急于求成,根基不稳。此次重伤,若能挺过去,反倒能让他静下心来,好好梳理体内灵力,稳固根基。至于伤势……”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明霄身上,“不过是些皮肉之苦罢了。”

容瀛闻言,心中稍安,但看着明霄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仍旧有些不放心:“师尊,明霄师兄的伤势究竟如何?是否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岁观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揪出袖中老参精,揪下他一撮胡子,掰开下巴塞进明霄嘴里。参须入口即化,片刻后,她收回手,淡淡道:“体内灵力紊乱,经脉受损,但并无性命之忧。至于昏迷不醒,倒是因为他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作祟。”

陆今朝当即反应过来:“是那些打伤他的人做了什么手脚,还是因为那块蓝玉?”

“目前尚未可知。”岁观闲起身,“你二人随我去海村走一遭罢。”

*

海风夹杂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阵阵轰鸣。

村落不大,房屋低矮破旧,显得格外荒凉。村口处,几名村民正围在一起低声交谈,见到岁观闲三人突然出现,顿时吓得四散而逃。

千岁有些奇怪:“怎么都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看见生人就害怕。”

陆今朝几步上前,拦下一个逃窜的村民:“这位阿伯,请问你们村庄可有一位近期断过右臂的中年妇人?”

那村民吓得跌坐在地,哆哆嗦嗦指着前边:“往前走一百米,左转那间木屋就是她家!”

“多谢。”

村民逃也似的离开了。

三人走到木屋前,还未推门,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岁观闲还未动作,木门应声而开,只见屋内昏暗潮湿,一名中年妇人正蜷缩在角落,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右臂处空空如也,正是之前来宗门闹事的断臂妇人。

那妇人见到岁观闲,顿时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后退:“你……你们是谁?不要过来!”

岁观闲神色淡然,缓步走进屋内,目光落在妇人身上:“你可还记得吾?”

妇人闻言,仔细看了看岁观闲,顿时脸色大变,颤声道:“是……是你!那山上不讲理的掌门!”

岁观闲微微点头:“既认得吾,那便说说,你为何要来我宗门闹事,又是谁指使你的。”

妇人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说吧,你若如实交代,吾保你性命无忧。”岁观闲语气平静。

妇人沉默片刻,终于咬了咬牙,低声道:“是……是一个黑袍人。那日我在河边浣纱,一个黑袍人出现,他手一挥,我就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过来时,已是被人抬着下山的路上,我的右臂没了,再次疼昏过去。”

“原本妾身已打算自认倒霉,毕竟碰上你们这些怪力乱神,还能留有一条命,已是我好运。”妇人沉默一瞬,“是我们村东头的拐子张老头告诉我,可以向贵宗门递交委托,求一枚续骨丹,他跛了二十年的右腿一朝恢复,便是多亏了那续骨丹。”

“一开始妾身还将信将疑,毕竟我的手本就是你们断的,怎可能会替我救治……”

“可是妾身一个失怙失恃的妇人,无甚本事和钱财,寻不得其他大宗门帮助,只得厚颜拿着仅剩家底递了帖子。谁知那日竟然真有一名小郎君上门送药。”

容瀛连忙出声:“你见过我宗弟子?那你的手臂为何仍旧残缺不全?”

“那丹丸让那杀千刀的黑袍人给抢去了啊!”妇人说着落下泪来,“他不光掳走了那小郎君,还在我们村子里抢掠一番,搜刮财物,掳掠年轻女子,连我唯一的女儿都让他带走了……!”

容瀛蹙起眉:“此地是无极门下辖,你们村没人去找过他们吗?”

“找过,怎么没找过!无极门那些狗娘养的玩意儿,年年苛税重税,却是从来不管我们的死活!每逢修士作乱,我们请求帮助,他们总是草草打发!”

陆今朝打断她的诉苦:“后来呢?”

妇人顿了一下:“后来也有一名年轻小郎君过来询问过前头那一位的行踪,他问过话便离开了,再后来的事妾身也不知晓了。”

“这是续骨丹。”陆今朝递过去一枚药丸,“可有你女儿的贴身物品,借来一用,或许能帮你寻回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