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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袍、袜履、长裙,零乱一地。

龙凤喜烛燃烧殆尽,帐幔层层堆叠,隐约露出,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

青丝铺满脊背,黑与白的交汇,引来无数的旖旎情丝。

桃花眼中,水光潋滟,入骨的温柔,刻在心间,再也不能抹去。

天尚未亮起,夜依旧停留。

浓密的黑,驻足在天地间,远山近水、树木花草,只余模糊的轮廓。

亭亭清荷,在风中摇摆身姿。

姜初月久久凝视着枕边的人,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入朝不到一年,他身上的书生之气,已经不见踪影,如今倒像一块从内而外,散发清雅的美玉。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沉睡中的容颜,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心尖的剧痛,让姜初月喘不过气。

她捂着胸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圣旨赐婚,从互相防备,到互相爱恋的人。

终于狠心的扭过头,收敛声息,从床榻上翻身而起。

帐幔即将从身上滑落的那一刻,她到底是回过了头,在晏清时熟睡的身影上徘徊。

不知过了几息,薄纱缓缓落下,回归到自己的位置。

床榻上的人影,渐渐变得模糊。

姜初月拾起青砖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穿在身上。

瘦削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

穿好衣裳的那刻,她随手一扔,一封早已写好的信,落在了桌案上。

无声无息。

出了门,碧彤早已经等候多时。

“回宫。”

姜初月桃花眸聚满寒冰,声音冷冽,如冬日霜雪,曾经的明媚,消失在一夜之间。

暗红的披风,在夜色中滑过锋利的弧度。

像是割在人的心上,令人心惊。

踩上马镫,翻身坐稳。

她再次看向这座府邸,不过须臾,她策马扬鞭,走向那座全天下,权力最高的地方。

马蹄的‘哒哒’声,由响亮逐渐变得低沉。

沉默伴随着姜初月,从前的随意和柔和,再也看不见。

她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剑,锋锐尽显。

‘吁~’姜初月刚刚停下,宫门打开的时间已到。

守门的将士,看见是她,面上多了笑意。

姜初月微一点头,将马匹交给他们,迈步向内宫走去。

上朝的大臣,排着长队,手中拿着笏板,去往含元殿。

姜初月看着他们,眸色渐渐变得深沉。

太阳徐徐升起,黑夜慢慢退却。

琉璃金顶,熠熠生辉。

未央宫,姜初月大踏步进来,看到白芷后,头也没回的说道:“备水。”

身后的碧彤,和这个在皇宫的宫女,视线短暂的相接,又快速离开。

姜初月脱下披风,碧彤伸手接住,挂在屏风上面。

净室内,热气氤氲。

玫瑰花瓣,飘在热汤上,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她跨步进入浴桶,将自己的身体浸入水中,水面没过头顶,‘咕嘟、咕嘟’的水声响起。

少顷,‘哗啦’一声,她从水面冒出。

拂去水渍,大口呼吸,窒息般的感觉,仍旧不能缓解心中的痛。

水乳交融的触感,依旧残留在脑海,却再也回不去了。

姜初月不敢去想,等他醒来,看到那封信,会是怎样的心情。

汹涌的泪水,再也无法掩藏。

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她胸腔不断起伏。

鸟儿的鸣叫,唤醒了睡梦中的晏清时。

唇角上翘,面容柔和,他缓缓睁开双眸。

映入眼帘的红色,让他回忆起昨晚的情形。

目之所及,不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他温声轻唤:“殿下~”

不见回应。

他翻身坐起,红色锦被从身上滑落。

“殿下~”

第二声,依然没有人应。

“殿下~”

第三声,仍然落空。

他穿上寝衣,拂开纱幔,赤脚踩在地砖上。

冰凉的触感,让晏清时渐渐回过神。

静谧地内室,让他心生疑惑。

欢喜一点一点回落。

往前走了两步,一封淡黄色的信,落入眼中。

他伸手拿起,“驸马亲启”四个字,分外醒目。

这是公主的字迹。

不好的感觉,渐次升起,恐慌在身体蔓延。

他屏住呼吸,打开信封。

“和离书”三个硕大的字,进入视线。

拿着信封的手,开始颤抖。

他不由得后退一步,脚下的凳子被碰撞在地,发出剧烈的声响。

晏清时弯着腰,大口大口呼吸,目光凝在那张纸上,从未离开。

笔走龙蛇的字,却显示着令人无法接受的内容。

“建元十五年秋白露,谨立和离书一封。结缘一载,貌合神离。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会及诸亲,各迁本道。惟愿夫君相离之后,千霄凌云,前途无量,重拾风华,再聘佳人。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薄薄的一张纸,断定了两人的缘分。

晏清时跌坐在地,看着满目的红,泪如断线的珍珠。

床榻上干涸的血迹,提醒着他昨夜的难舍难分。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温热。

晏清时仰着头,看着窗外升起的阳光,却没感觉到一丝暖意。

身体如置身冰窖,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一幕幕反常的情形,逐步回到脑海。

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想到他的殿下,从回府的那一刻,就抱着和离的心态,他无比绝望。

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有预谋的。

他眸光空洞,思绪翻涌。

从前他为殿下不愿圆房,而心生芥蒂。

而今他们行了敦伦之礼,她却再也不属于他。

懊悔将他淹没,脑袋埋入双膝之间,他多想这是一个噩梦,醒来那个人还在身边。

为什么一定要和离?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从昨日至今,他什么也不知道。

想问个明白的想法,久久盘桓在心中。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的穿好衣裳,就要去往皇宫。

四时连滚带爬的跑进来,道:“公……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他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

“公子,来……来人了,好多人,出事了。”

四时拉着他的衣袖,神情慌张无措,示意他去西府。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嘴唇张张合合,什么也说不出来。

“公……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你快去看看啊……”

四时看着他神情恍惚,越发焦急起来。

更多的下人,开始喊着,“出事了,出事了,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