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把胸前几两裹得紧梆梆,这一回不裹,觉得穿了几层衣裳也都羞赧难耐。
奈何她都这样大胆了,偏就没一人看出她哪里不对劲。
宗寥心想:世子桀骜形象深入人心,突然要做回女儿家也不容易啊!
宗时律看着幺女,觉得她一身英飒又温婉的打扮真的是娇逸。
小女是三个女儿中最像爱妻花一梦的。
但比起已故妻子的利落飒爽,雷厉风行。
宗寥似乎更具柔媚娇憨的气质。
尤其是死而复生之后,她处世的心态好像更加豁达了。
性子也更加顽皮,同时却又温柔了许多。
从前她多霸道呐,一眼相中沈辞后,就开始了对人家的处心积虑,穷追猛打……
可叹聚散如幻,上苍对世人的命运总有出乎意料的安排。
想着小女骄傲不屈的模样,侯爷忽然竟忧愁起来。
他为爱女谋划了这样一个天下女子都羡慕的未来,真的适合她吗?
南宫述如今恋她入髓不假,可他既已为帝,以后后宫必定年年征纳芳华。
他的女儿即使为后,定然也是要受些委屈的!
侯爷叹息。
他听见了宗寥不顾他人眼光的玩笑,也没闲心训责。
只道:“辅君之臣,当清君障与碍,思君未及思。如今的皇上未处理过政事,许多事需要慢慢上手。
所以必要时,我等做臣子的当为他先一步考虑。
你常在他身边,更要时刻关注他,替他多多思虑。你可明白?”
宗寥道:“爹爹教育的是。儿子明白。”
宗时律道:“当年先帝十三子于子夜沐月泽降世,承泽帝随即编造出他是祸国妖星的谣言,想以民愤诛杀之。
当时朝中有几位老臣看不下去他阴险招数,迎风势也散播出十三子是真龙天子的传言。
平衡言论趋势。徐老太傅便是当年的策划者之一。”
老太傅淡淡颔首,“老先帝仁义,敬贤爱民,他既走在了我等老叟前面,我等便有义务看照两眼他久等不得见的龙子。”
余众老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宗时律道:“今夜是阖家团圆的佳节,此时将十三子称帝的消息散布给民众知晓。
不但能取个吉降圣都的好意头。
还能让百姓们在心里觉得十三子在夜里降世,又在夜里受命,是应天兆而至。
因此对他心生奉神一般的敬意。
曾经那些责辱他的谣言从此也就慢慢被新的颂词覆盖。不可谓不是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宗寥拍手:“老爹英明。儿子佩服。”
宗时律道:“都是诸公一块儿商议出的办法,你要敬就敬周全了。”
宗寥道:“自然是要的。”朝众翁抱拳一圈,“待酒食上桌,晚辈挨个向诸公敬一杯酒。”
众老翁似笑非笑,拱手回礼。
宗寥讪讪。
扭头看一眼候在门边的俊侍,问:“你们谁去看看小舅舅,怎么还没弄好,他外甥就要饿死啦!”
“饿死你一人,大伙正好能多吃两口。”
伴着一声清雅幽然的男子话音飘来,宗寥撇嘴。
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即将出现的是貌美嘴毒的小娘舅。
她忍不住还是回头,迫不及待一睹琴技绝尘的琵琶公子贤慧如妻的一面。
可见风姿朗逸的公子大步迈进屋的瞬间,青衫无风自翩然。
两坛黄土封口的女儿红在他手上悠悠荡荡。
步履款款间,清绝若仙。
唯一能让他与尘世烟火联系在一起的,便只有身前穿着的庖厨所用的襜裳。
跟随司臾一道出现的,还有沉香楼的侍生们。
他们接踵而入,一道道青蓝身影在众人眼前一晃过,长长的桌面上立时呈满了各色精致菜品。
暖锅咕噜咕噜也煨上了。
浓郁香气渐渐在屋里萦浮。
宗寥复又转身,看着一桌的鲜蔬,鲜肉,感觉一切是那样的梦幻、美妙。
“小舅舅好手艺啊!”宗寥执箸挑起一块片得薄薄的兔肉,一手比出大拇指。
司臾瞥她一眼,犹厌似笑。
将酒坛放在桌上,司臾在桌头向在座揖礼,谦言道:
“难得今夜诸位贵人同聚鄙楼,令鄙楼蓬荜生辉,在下跟着也沾了华贵之气,性子不由骄傲了两分。
故此斗胆献丑,为众贵客摆上了如此一席粗茶淡饭驱驱寒气,还请诸位莫要嫌弃了。”
连座逐一起身,与他客套:“公子多才多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真乃不可多得之完人也!”
“我等敝服叨扰,才真是愧颜难当。公子大雅,大不必如此客气。”
众人来来回回。
将人际往来那点本领可劲发挥。
好半晌后,大伙才轮个又坐回。
司臾扫视一圈屋子,问宗寥:“皇上呢?”
“沐浴去了,应该快来了吧。”宗寥扭头看门,“许是没有人在旁侍候,更衣费劲。我去看看。”
说着起身。
两大步就往门口去。
边念叨:“你们眼光就是毒,他就是一离不开人服侍的金贵命……”
“哎,来啦。”
宗寥才转过门角,即见一身姿英武修逸的黑色身影沿楼廊信步逶迤,悠悠然走来。
他墨发全束,金冠高簪,颀立身量又显高半尺。
行走间,宽大袖袍飘飘荡荡,远远瞧着就觉威风凛凛。
清冷的空气遇上他,仿似都能借他气势锻出利剑来。
宗寥朝他招手,“我金贵的皇上,大伙巴巴等你呢。你不会更衣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去帮你嘛。”
南宫述见她像只活脱的兔子扒在门边上,毛茸茸的大领围着俊俏的小脸,半散的青丝垂落几缕,甚是秀美。
他淡淡笑。
步子不由加快。
片刻到了宗寥面前,他才道:
“多日没好好泡过了,就多泡了会儿,你等急了吧。司臾的衣裳有些小,穿起来总觉哪里不舒服。”
话音方落,司臾即刻在屋里训起了人,“是谁拿的本公子的新衣给外人穿的?”
一众侍生站在众宾身后,低头默然。
宗寥道:“我让拿的,怎么?小舅舅就缺这一件衣裳?你那柜里五花十色的新衣,穿得过来嘛?”
“咱们家皇上不嫌你个矮,愿意穿你的衣裳,是你花二少的荣幸,你还有意见啦!”
宗寥盯着南宫述,咧齿笑。
“个小兔崽子,没大没小,亲疏不分……”司臾说着就来揪宗寥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