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差不多了,跟我回医院。”
休息室里,常磊一把抓住傅听寒,厉声道:
“现在,立刻,马上,回医院。”
傅听寒拿开他的手,脱力靠着椅背,冷汗打湿了额发。
缓了一会儿,他拧开止痛药的瓶盖,指尖微颤。
“婚礼还剩下一半,我不能丢下她。”
“你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还要怎么继续下去?!”常磊劈手夺过止痛药。
“把药给我。”傅听寒道。
常磊不肯。
傅听寒看了他一眼,没有强求,打电话给随行的医生:
“带一支吗啡过来。”
常磊扔了他的电话,高声道:“你疯了?!”
傅听寒目光平静:“或者你把药给我。”
两人僵持片刻,常磊咬牙把药扔给了他,“行,算你厉害。”
傅听寒仰头吞了药,闭目休息一会儿,扶着椅子站起来:
“我回去了,不能消失太久,她会担心的。”
常磊扯了扯嘴角,“她会担心?你想的还真多。”
傅听寒没回答,自顾自推开门走出去。
没走两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他。
“哥。”
文惜月红着眼道,“好久不见。”
宾客名单上没有这个人。
傅听寒定定的看着她,“怎么进来的?”
文惜月道:
“你妈给我们发了请帖,要我们过来参加你的婚礼,我刚刚一直想和你说话,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傅听寒冷声打断:“那不是我妈。”
文惜月愣了下,“可是你们长的很像。”
“像也不是。”傅听寒道,“吃完饭就走吧,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文惜月眼睛红的更厉害,“那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傅听寒:“什么?”
她低下头,声如蚊呐:
“借我五十万,可以吗?”
傅听寒道:“不可以。”
文惜月泪如雨下: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惜年因为这件事也气得要和我断绝关系,你只要借我五十万就好,傅家这么有钱,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的……”
她哭着抱住傅听寒:
“哥,算我求你了,就当看在我爸的份上。”
傅听寒立即想要推开她,手上却已使不出半点力气,眼前一阵发黑。
他用力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忽地瞥见远处闪过一角白纱,呼吸一滞。
她犹未察觉他的异样,继续哭诉:
“你忘了他是怎么死的了吗?”
傅听寒身子猛地晃了晃。
“我——”
刚说了一个字,他骤然呕出一口猩红的血。
文惜月吓得呆住。
傅听寒倒地,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抽搐,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嘴角,眨眼间洇湿了身上的白色衬衣。
那是触目惊心的红。
他死死望着姜珥离开的方向,挣扎着站起来,复又重重倒下。
常磊听见动静,拔腿从休息室里冲出来,见到这副场景登时慌得不行:
“天,我就上了个洗手间,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了?!”
傅听寒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的衣角:
“不要……惊动任何人。”
他胸口急促的起伏几下:
“尤其是……姜珥,我不想、不想……吓到她。”
常磊正在给随行医生打电话,闻言,狠狠骂了句脏话:
“你他妈真的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傅听寒固执的不肯松开。
常磊又骂了句脏话,自暴自弃的点头:
“好,我答应你,我不和任何人说,可以了吗?!”
他笑了笑,终于松开手,放心地阖上双眸。
文惜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尖叫。
常磊一把捂住她的嘴,恶声恶气:
“你再敢叫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
文惜月捂住嘴,瑟瑟发抖。
急救车悄无声息的驶来,匆匆带走昏倒在休息室的新郎,果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场婚礼也因此彻底成了笑话。
傅听寒的情况时好时坏,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等完全清醒,已经是半个月后。
“差一点,就差一点,你就抢救不回来了。”常磊道。
傅听寒喝了一口水,“姜珥怎么样?”
常磊道:“她……母亲去世了,婚礼第二天早上走的,葬礼前不久刚办完。”
闻言,傅听寒出了一会儿神,抬手捂住双眼,喃喃:
“都是因为我。”
“和你没关系。”
常磊道:
“我怕姜珥的父母误会你,特意私底下和他们说了你的情况,他们没有怪你。”
“姜珥妈妈的死,只不过是……时间到了而已。”
傅听寒默然不语。
“倒是你,”常磊静了良久,语声艰涩,“医生说,你可能没办法长命百岁了。”
傅听寒总算有了点反应,轻声道:
“直说吧,我还剩多少时间。”
常磊狼狈地抹了把脸,背过身道:
“情况好的话,大概……还能再活十年。”
“情况不好呢?”
“……”
常磊没说话,傅听寒却什么都明白了。
他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麻烦帮我找一个律师,我需要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书和遗嘱。”
常磊霍然转身:“你要干什么?”
傅听寒淡声道:
“无论是我先死还是她先提出离婚,我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全部属于她。”
“接下来的十年里,我会用所有的精力去赚钱,让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常磊已经没有劝他的力气了。
他道:
“你真的不打算和姜珥说一说这些事?你要不说,我就去说了,我真的忍不了了。”
“一切都晚了,说出来除了让她愧疚以外,毫无作用。”傅听寒直视他双眼,“你如果告诉了她,我们以后不会再是朋友。”
常磊难以置信:“你不想和她高高兴兴的过完这十年,没有遗憾的死吗?”
傅听寒沉默一刻,道:
“可她以后还有很多个十年。”
常磊颤着手指他:
“你就是个傻逼。”
傅听寒低笑:“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