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风仙祭奠第一天。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美好时光。
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村里上学的孩子最开心的时候。
既不用农忙，还能吃上流水席。
放学的时候，飞奔着也是要跑到村头吃流水席的。
反正学校的位置离村头也就千八百米远，跑跑就到了。
风仙祭奠是大家伙一起出钱，由村里族中的老叔长辈们负责出账、筹备。
听说几百年都是这么来的。
风仙庇佑一方，让此处风调雨顺，使生灵能够在这幽闭的大山里，能有一处和平的安身之所。
白色的野花齐结拉开的到处都是，据说那是风仙最喜欢的花。
一大清早，到处都挂满了翠绿的绸子。
就连村口上了年纪的老槐树，都缠了好几圈。
绿色是风元素的颜色，也是风仙的颜色。
虽然没人见过风仙的真面目，但多少也能推测出个大概。
浮烟滚滚的风仙庙里，常年香火不断。
这里的孩子从小就听着风仙的传说。
村长爷爷常说，多亏风仙庇佑，大家伙才能活得好好的。
所以才要把风仙祭奠当作大事来办。
我问村长爷爷什么才算大事，要多大？
他摸摸我的头，告诉我，等我遇到就懂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等遇到了那不就晚了吗？
到底什么才算是大事？
要多大？
………
锣鼓响动，舞龙舞狮的大人们从一路从村口转到村尾，走遍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鞭炮齐鸣，所有人此时的脸上都挂着笑脸。
哪怕是平日里面色不善的爷奶，此时脸上都是快乐的笑容，在和周围人有说有笑。
到了吃流水席的时候，也是我最期待的时候。
平日里吃不到的酱肘子、松鼠桂鱼、巴掌大的不认识的虾，全是好吃的。
只是周元好像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他为什么不开心呢？
是因为……嫌弃吗？
好像也是。
小孩这一桌只有小孩，很多都是用手抓着吃的。
周元从城里来的，平日里看起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肯定不习惯这种场合。
但是不抢的话一会就没有了诶。
硬菜就这一轮，不吃等会就吃不上了，吃不上多可惜啊。
平日里周元对他挺好的，有好吃的都会给他带一份。
要是饿肚子饿到晚上……一定很难受！
有了，刘婶子在那边，嘿嘿，顺一份打包走。
选什么好呢？
周元一直看着那个小鸡炖蘑菇，那就小鸡炖蘑菇吧。
看吧，他也是个知道‘知恩图报’的人了，是个好孩子了。
………
这里的孩子好没礼貌呀，吃饭都直接上手爪的。
看着都脏。
棠离为什么要给他送小鸡炖蘑菇呢？
他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在所有人没吃之前尝了一口没动过的菜，那些菜好像也不怎么好吃。
为什么棠离吃的那么香呢？
明明每天都能闻见，他们家厨房里有很香的味道。
他真的很能吃诶。
可为什么吃那么多还不长肉。
看起来比其他孩子矮了那么多，难道……他有病？
得了长不高的病？
诶，外面什么声音？
………
喧哗的吵闹声和拖拽声溢满了整个院子，打破了小村庄原本的宁静。
棠离的奶奶赵红英挥舞着手里的棍子，神情激动，眼里满是愤怒，巨大的力道将棠离在地上拖出一道苍白的痕迹。
“谁教你偷东西的！啊！”
赵红英大声吼道，唾沫横飞，棍子随之在空中呼啸，发出呼呼的声响。
棠离蜷缩着身子，双手紧紧抱着头，尽量护住自己的脑袋。
脑袋是最重要的地方，打坏了就不能去上学了。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竭力用祈求而坚定的目光诉说。
“是刘婶给我的。”
赵红英听到这句话，更加怒火中烧。
“你还顶嘴！你还顶嘴！”
棠离倔强地辩解着：“真的是刘婶给我的。”
“你不问她要！她怎么不给别人就给你呢！”
赵红英像是被撕开了怒火的宣泄口，根本听不见棠离的解释，只是一味地举着手里的棍子一下下地卖力打着棠离的身上。
周元站在一旁，内心纠结万分。
内心第一次生出了名为不忍心的情绪，看着棠离被打，他想要上前阻止。
迈出院子的最后一步之时，却被身后的爷爷叫住了。
“回来！”，周爷爷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威严。
“干什么去？”
周元犹豫着，内心充满挣扎道：“我想……”
“你救不了他一辈子，他得自己学会真正的自救，这需要他自己学会。”
周爷爷语重心长地说道，目光深邃，仿佛看穿了一切。
周元听后默默低下了头，听从爷爷的话，收回迈出去的步子。
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这场暴行。
哭声像是抚平了赵红英心中的气，粗鲁地将人丢进柴房以后，赵红英拍拍手骂骂咧咧进屋了。
………
清冷的雨气像是宣泄着人间冷暖般钻进柴房的窗户，这是属于雨后的余韵。
霜降时节的冷意有些透骨的寒，闭塞的柴房里一个小小的人缩在柴火堆里，天黑的有些快。
院子里饭菜的香味彻底消失的干净，泪水涂抹过的地方已经消肿，疼痛被寒冷替代。
外面还是一阵阵低沉的怒骂，声音像是驱散了黑暗，让夜显得不是那么漆黑。
最后一道光消失了，没过多久，柴火堆里传来了声声响动，那是老鼠的声音。
不过幸好家里的老鼠都是小老鼠，只吃粮食，不吃人。
心跳声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明显，就连虫子爬过的声音好像都有些清晰可见。
吱吱声靠近，像是发现了他这个不合时宜的存在。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但门锁的紧。
宛若一只困兽，门上的拍击声换来屋子里的谩骂，老鼠被吓得逃走。
声音像是有魔力，黑暗再次被驱散。
随着骂声越来越小，黑暗再度攀上棠离的身躯。
他不敢睡了。
他听说过老鼠趁人睡着咬人的故事。
他怕老鼠，更怕被咬。
如果可以，就算是要去死，他也不想被人杀死。
太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