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婆,孙婆婆”,方沐雪边敲门边喊。
孙婆婆蹒跚走过来,拉开门,亲切道:“是小雪姑娘啊,快进来坐。”
“不了,孙婆婆,请问你的侄子来了吗,我跟他简单交待一下,就得立即赶回村里去了。”
听闻方沐雪说的急促,孙婆婆对着屋内大声叫道:“猴子,猴子”。
“哎,姑姑,我在这边呢!”孙猴猛地从方沐雪身后跳出来,吓了方沐雪一大跳。
“我这个侄子比较调皮,他不是故意吓你的,小雪姑娘别怕”,孙婆婆替孙猴开解,又对孙猴道:“猴子,小雪姑娘跟你说装修房子的事,你仔细听着。”
孙婆婆说完,就回房去了,方沐雪直接说了要求:“孙大哥是吧,我叫方沐雪,是青山村小学的老师,城郊那边有栋旧房子是我老师的,围墙破了需要修补,另外还要把门窗换掉,屋顶的瓦片也有必要捡拾一下......”
方沐雪事无巨细的交待着,孙猴笑嘻嘻的听着,看着小嫂子那张小嘴在面前巴巴的,就想象着这个小妮子是不是也像指示他这样指示他风哥。
“孙大哥,孙大哥”,方沐雪的手在孙猴面前划了划,孙猴眼睛眨了一下,问:“说完了吗?”
方沐雪:“什么?”
孙猴顿时反应过来,嬉笑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放心,一定给你弄的明明白白。”
“那我就放心了,我平时没空进城,只有周末才有时间,这一百块钱你先拿着,要是不够的话,我下周进城来再给你。”方沐雪说着,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孙猴。
孙猴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来塞进腰包里,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一定给你整的利利索索的。”
其实小嫂子刚刚交待的那些,孙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反正一切按最好的标准来整就行了。至于钱嘛,可以找风哥要。
......
大河村,舒兰花家。
此刻吹吹打打的十分热闹,每间房子的门上都贴着一张大红喜字。
仔细看,那些用红纸裁剪的喜字,边角还粘糊糊的带着白点,显然是刚刚才用面粉熬成的糊糊贴上去的。
穿着红色褂子,头上别着一朵小红花的方亦舒坐在床头,脸垮的能有二尺长。
狠狠的扯掉胸口处的小红花,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上去。
“哎哟,小祖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求人做的,可不能这么糟蹋。”
舒兰花赶紧捡起来,用手拍了两下,也不管方亦舒愿意不愿意,按着她的手硬别了上去。
郑同穿着从知青那里借来的黑色列宁装,胸口别着一朵小红花,神色淡然的给李家的亲戚们敬酒。
沈向东紧随其后,给李家的叔伯弟兄们敬酒,脸都快笑歪了。
“各位李家的叔伯兄弟们,亦舒是我帮表姐从小养到大的,我拿她比亲闺女还亲。以后她到了你们大河村李家,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沈向东说完,也不管李家那些或戏谑或杀人的眼神,一口干掉杯中的酒。
李小东和傻爹傻哥以及瞎眼奶奶坐在靠近角落里的小桌子上,冷眼看着沈向东的卖力表演,不由得嗤笑出声。
“小东,咋不吃肉?”傻哥哥歪着脑袋,伸出不太灵活的右手,颤颤巍巍的夹了一块肉到李小东碗里。
两只筷子没有并拢,肉差点掉地上,李小东赶紧端过碗接住。
冲傻哥哥一笑:“哥,我吃”。
这相亲相爱的一幕,被李家一个碎嘴婶子看到,说出一句引人猜忌的话:“哎呦,你们看小锤对小东多好,小东也跟小锤亲,要不是亲兄弟,能这么亲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立马就有人跟上:“是不是亲生,一看就知道,小东这孩子一点都不嫌弃婶子眼瞎,不嫌弃爹和哥哥傻,吃住都在一起,这要不是李家的种,怎么可能向着李家?”
这些话,一句不落的进入沈向东耳朵中,恨不得摔了手中酒杯,走上前跟那些人理论。
简直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就李大锤那个憨货,能生出小东这么帅气又聪明的儿子吗?
小东是我沈向东的种,是我的种。
但,尽管沈向东内心喊了千遍万遍,却一句不敢说。
仍旧硬着头皮,强装笑颜给李家亲戚敬酒。
今天来的李家亲戚都是本村的,为了节省开销,只邀请了一些至亲,加起来也就三桌客人。
大部分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也有一部分看不惯舒兰花的婶子伯娘,此刻起了逗弄之心。
一个身穿灰布棉袄的大婶粗着嗓子喊道:“大锤,今天可是你闺女结婚的日子,你看你大舅子都给我们敬酒了,你这个亲爹怎么也不知道敬酒。”
“对,对,对,大锤,赶紧起来给我们敬酒,要不然我们可不承认李家有这么个闺女。”
“赶紧的。”
有人推了李大锤一把,顺势将一碗装满劣质白酒的碗塞进他手里。
李大锤原本埋首在他面前的那碗饭中,被人硬生生的扯了起来,盯着手中的大碗不知所措。
看看自己老娘,又看看小儿子。
李小东站起身,冲傻爸微笑了一下,接过傻爸碗中的酒走到沈向东面前。
在沈向东的注视下,拿过他手中的酒杯,将大碗塞进沈向东手中。
随后,转过身,微笑道:“各位叔伯婶娘,我爸身体不好,喝不了这么高度数的白酒,我舅舅酒量好,又是把我姐从小养大的恩人,这碗酒理应该由我舅舅来喝。”
“小东。”
沈向东身子微微歪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叫出小儿子的名字。
他刚才幻听了吧,这小子刚刚叫他舅舅。
斜睨着看向站在远处的舒兰花,真想立马跑进去问问她,怎么能教儿子喊他舅舅?
“孩子他舅,小东说的有道理,这酒看来你不喝是不行了。”
“对,喝,赶紧喝。”
沈向东此刻骑虎难下。
喝吧,他的酒量实在没那么好,这么高度数的酒,一小杯就够受的,这一大碗下肚,还不得胃出血?
不喝吧,他又担心李家人对闺女不好。
喝吧,喝吧,反正喝不死。
脖子一仰,口一张,一大碗酒像白开水一样灌入胃中。
顿时,辛辣的滋味从口腔贯穿到五脏六腑,全身都似被火燎了一般,头脑也迷迷糊糊的开始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