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以前的惯性记忆作祟,让她在三家村的环境中,就不觉得应该有读书这个选项。
可想一想,如今活不多,又出不了门,不正是沉下心来念书的最好机会!
她先是把韩时安给她的书翻出来,正准备找一本看看时,忽然看见了她从箱子暗格中找到的油布包。
“这里面会是什么?”
李如意有点好奇!
以前没经过主人同意,她心中也没有太多想法。
如今韩时安都说要借她看了,那还要矜持才很奇怪!
李如意眼睛一转便已经打定主意,她把油布包拿出来打开。
油布包似乎很多年没人动过了,里面压的一丝空气都没有。
翻开以后,一些驱虫的药粉洒落,里面又有一层油布。
这一层再翻开,才看见里面包裹的东西。
这确实如韩时安所说,是一本手记。
里面讲的就是各种榫卯结构,家具结构。
有很多手绘的图纸,线条虽然弯弯曲曲,但结构很详尽,还有文字说明,让看的人清晰了然。
李如意一页一页翻过去,只觉得受益匪浅。
她以前学过木工活,那时候在京城,男人在外面应酬忙碌,女人只能困在家中。
李如意心野的很,不愿意跟别人一样生孩子养孩子争财产。
她总爱学很多东西,看很多书。
木工也是其中一项,只不过是偏不实用的那一套。
做个笔架,花撑,或是给人的画裱框之类的。
也没有人教她,她想学,就要拆了已有的东西再去复原……
别人都当她受宠,在后院那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可却从没人知道她有多难受。
被困在一方天地之中,从身体到灵魂的闭塞紧张。
所谓受宠,也不过就是玩一些别的女子不愿意玩的事情。
明明书房里有那么多没人看的知识,明明她距离书房只差一道院门。
可那一道院门,直到抄家那天她都没能进去过。
不过李如意也没有怨恨什么。
她如果养了一只爱拆家的猫,她也不愿意让猫儿去到书房中去。
能理解!
却永远都不想再给人当猫了!
李如意这一看就看了许久。
这些东西理解起来不难,难得是如何运用自如融会贯通。
她有些懊恼。
如果早看了这本书,她想象中的箱子,就能更好更方便也更简单一些。
可惜现在板材都准备好了,油都刷两遍了,不管好坏,都只能先用着。
李如意想,等到她赚了钱,把房子修起来,打家具的时候再好好计划一下。
冬天不好出门,最适合干这些磨人的活了。
她正在畅想新家的样子,忙活完的大姐走进屋来。
脚步声惊动了李如意,她转身看见大姐。
“大姐你忙完啦?”
李吉祥看着她拿书正在看,有些好奇,有些疑惑。
“看啥呢?”
李如意拿起韩时安借给她的书给她看。
“我跟韩时安借了识字的书来看!大姐你想识字嘛?我教你呀?”
大姐听说识字,脸上的笑一下拘束起来。
“我我也能识字嘛?”
李如意点头。
“当然啊!我书都借回来啦!”
大姐看着李如意,她的手指纠缠到了一起,脸上的笑容自卑胆怯之中带上了不自然的讨好,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这书很贵吧!我我就不学了,我……要是弄破了怪不好的。”
话音落下,她脸上刚才的种种表情也都跟着褪去,又变得跟平时相差无几。
李如意看的有些心疼。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第一个想要教她识字的人不是赵二。
而是韩时安!
她那时候农活都干不完,可心里还是有了一瞬间的憧憬。
当时拒绝韩时安时,是不是也用了现在大姐这样一番表情?!
她知道识字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也不觉得自己真的配得上这种奢侈,种田用不上,吃饭用不上,穿衣用不上……
可她还想控制不住的想学。
那是她对了解这个世界的渴望。
李如意笑了起来,原来她和那个自己,那么远,又那么近。
远到已经隔了两世。
又近的她伸出手就能碰到。
她从炕上跳下来,跑过去拉住大姐瞬间攥紧的手,好像穿过了时间拉住了另一个自己。
“咱们往后自己当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书是值得珍惜的宝贵财富,当然要好好珍惜。”
“但如果破了,咱们可以努力识字练字,再抄一本还给人家!”
大姐被她一拉就迈步上前。
她眼中还有一点不可置信的小雀跃,还要和这个村子中所有的妇女一般,说着违心的话,来证明自己是个娴静懂事的女子。
“女孩子其实不需要念书的!不是……我是说你想学就学,我其实学不学都可以。”
李如意被她这个样子逗笑。
她扭转不了大姐的思维和行为,也没有这个必要。
“谁说的!?若是你往后嫁人了,当家了,不要计算每一笔钱的花销都去了哪里嘛?!”
大姐想象不到李如意说的那种还要继账生活的日子,她同手同脚的站在了炕沿边上。
“哪有那么多钱要记账啊!”
话虽然这样说,可当李如意翻开那本书的时候,她还是跟着一起看了过去。
这些书都是手抄本,上面画了简单的画,图画下面写了文字和笔顺。
两人的战场很快从炕沿边挪到了院子里,她们一边看书一边在院子里用树枝写字。
写着写着天色就暗了下来。
李如意朝着山脚的方向张望,大姐也赶忙去做饭。
野菜鱼丸和杂粮放在一起煮的糊糊,一人一大碗。
等到煮好了,还没见丁婆婆和老三回来,大姐就有些心慌了,跟李如意一起站在门口等着。
等了一会儿天已经黑透,人还没看见,李如意便想要往里面去找找,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等着人去帮一把。
她出门,大姐也不能留在家中,李如意去后院柴堆找了根结实些的树枝,又把之前堵那个打手老大嘴巴的破布条子捡回来,用灯油浸透,缠在了树枝一端,一个火把就这样做成了。
两人点了火把,又把屋里的房门锁了,院子锁了,一起举着火把往山脚下走。
这会儿该回家的人已经都回去了,这条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夜幕之下,只有她们随着火光一起跳动的影子陪着她俩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