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祥答应要送来的东西,很快就送了过来。
她也给琴侍订了席面,不过席面相对而言很是简单,只有六菜一汤。
菜当中也是三荤三素。
看着摆在桌上的菜和汤琴侍的表情不大好看。
龟公倒觉得这已经很不错了。
若是往日每顿都按照这个标准来,那这日子得过得多美呀!
可惜琴侍并不觉得如此,他在画坊之中也是见过大席面的。
在他想象之中,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就该顿顿如此。李吉祥搞的这六菜一汤的配比简直就是在羞辱他。
只是他并不清楚,在李吉祥心中这菜已经很多了。
两个人吃这么多菜,说不定还会有剩,剩了多浪费。
都是贫困人家出身的,又经历过饥荒和灾年,李吉祥对食物的尊重是琴侍不能理解的。
在琴侍看来,食物与席面的意义就在于炫耀和排场。
而就在寝室这边各种嫌弃的时候,李吉祥那边也并不是全无动作。
她手里的人不多,但想越过李如意的耳目去事情还是很简单的。
李吉祥手下的人大多数都是从商队那边带过来的,与日月门瓜葛不深,牵扯也不多。
关于李柱子以前的事情他是查不到了,只是关于琴氏近些年的过往她还是能了解的多些。
这也不算多难查的事情,她的人去了那画舫上装作客人。只没聊两句,便听见那话方的妈妈咒骂琴侍的话。
那人顺势便问了两句话,画舫的妈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琴侍带着他的龟公一起跑了,这对画坊的妈妈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聊起了琴侍这些年时,画舫妈妈自然是将一切都忘极好的说。
“我待他如亲儿子一般,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他想接客就接客,不想接客就休息。你瞧瞧我这里的儿子,哪一个不是纤细的模样,只他一个……哎哟,那胖的!”
“挑嘴的很,讲排场!寻常的客人不接的,只接那些有权有势的……”
“平日里还要欺负人,你瞧瞧这的人哪个没被他打过啊!”
“也就是还要吃我的喝我的,这才没对我动巴掌!”
“如今啊,也不知道傍上了哪条大腿,二话不说就把这里的事儿撇下了,连个消息都没给我送来。你说他是不是个人!”
“年纪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
画舫妈妈的嘴皮子厉害的紧,一张口就停不下来了。
而且琴侍这人确实风评不好,爸爸妈妈这边絮絮叨叨的念着,那边还有人添油加醋的,讲着琴侍的坏话。
对于琴侍这些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李吉祥很快就知道了。
她听着手下人的回禀,对于许多年未见的李柱子和这些常年在身边共事的同僚,她明显更相信于后者,因为这些人没必要骗她。
她有些沉默。
但还是问了一句。
“琴侍身上有伤吗?”
回话的人摇了摇头。
“不大清楚,做这一行的人总会挨打的,只是他平日里接待的主顾身份比较高。若是傍上一个,便许久不接第二人,这样算下来,即便有伤,伤势应当不会太多!”
李吉祥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至于说李吉祥为什么忽然查琴侍这个人大家也都不看重的。
上位者总有上位者的道理,问的多了死的快。
李吉祥听完了回禀,心情有些沉重。
她没有再去查琴侍这些年的主顾都有谁,她怕查到一些自己并不想听到的消息。
不过她答应琴侍的还是会做到。
第二天一早李吉祥便出了门她先去坊市看了看,挑了一些琴侍现在用得到的东西让人送到了小院里。
又去坊市那边看了账目,等到忙了一圈才有时间去琴侍那头。
她像是不知道其他的消息一般,看见琴侍的时候依旧很是开心的样子。
她给琴侍买了不少的东西,都是那个龟公搬到屋里的。
“昨晚睡得可好?这里是不是环境差了些?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你说有我我都去帮你买新的。”
“我近日在寻摸合适的院子,你若是喜欢什么样的也可以跟我说!”
“我都听你的,没有惊动旁人!”
琴侍见李吉祥这温和的样子,也放心了些许。
“大姐你做的是对的,千万不要惊动旁人!”
说着他又捂了捂手臂上的伤。
“等我这两日伤好了,便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你!”
听他说起伤势李吉祥张了张嘴,但片刻后她还是什么都没问。
“你有什么需要的全都说给我,还有你这伤用什么药材我去帮你找……”
听说李吉祥要帮他找药,琴侍动了动眼睛。
“我还真有几味药需要大姐你帮我找!”
他挑挑拣拣说了几味比较名贵的药材。李吉祥听完后沉默着没有作声。
走之前李吉祥又给他留了一笔银子。
“这些钱你放心花,等花光了我再给你送!”
平日里连个针头线脑都舍不得扔掉的人,这会儿一拿出钱来就是几百两。
寝室不知道李吉祥平日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见她出手如此大方嫉妒的都要眼红了。
他在画舫之中过得水深火热,这姐妹三人倒是拿着他的卖身银子,越活越潇洒。
他接过钱半点也不见心虚。
“好,麻烦大姐了!”
他的嘴上客气着,可李吉祥却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即便微微低头,可也只能看见他的发旋而已。
“说不上麻烦,你往后能好好生活比什么都强!”
“对了,你这几日也好好想想往后面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这边也尽快着手安排一下,你既然不愿意惊动日月门那边。我也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营生帮你寻摸一个!”
听见这话,琴侍突然抬起头来。
“大姐,你要赶我走吗?”
李吉祥摇了摇头。
“我怕你不喜欢这个地方,怕你总会想起那些伤心的过往,我希望你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以前爹娘总想着给你留下一些产业,如今我有了帮你置办产业的能力,也想听听你的打算,只是喜欢更多的地,还是想要做些小生意都可以……”
听着李吉祥的安排,琴侍气的简直要吐血。
这三人在这里过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好日子,却想让他回到村子里当个小地主。
这是将他吃干抹净就想要踹掉,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心中的种种念头越发强烈。
“大姐我还不想走!我的伤还没好呢!”
琴侍差点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去,但他连忙迂回了一下。
李吉祥笑着看他点了点头。
“是我着急了,总想着爹娘最大的愿望就是如此,如今转让了你,也想让你们全都能得到圆满!”
琴侍真想翻个白眼给李吉祥看。
窝在一个小地方终老一辈子,那算什么圆满。
他凭什么要去那样的地方?
“我知道大姐的心思,等过两天我再把事情详细的跟你说,我心中也有打算,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吉祥没有勉强他,听他这样说点了点头。
“好,等你想清楚再说!不过我这几日有些忙,再来看你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听说李吉祥需要几天时间,琴侍也没什么反应。
“好,大姐别忘了我就好!”
从琴侍这里离开,李吉祥依旧什么都没说。
她什么都没在调查,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和她一样忙碌的,还有李如意。
一连几天过去,她才重新找到了琴侍。
而琴侍这几天也没有闲着,李吉祥让人把他需要药送来以后,他就将这些东西都送到了药铺里去,悄悄的配成了一包毒药,拿了回来。
李吉祥这次过来还带了一桌席面,这次的菜比较丰盛一点。
琴侍把龟公打发了出去,亲自给李吉祥布席。
李吉祥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子,将他扯到桌边。
“你我姐弟何必如此生疏!坐下吃饭便是。”
琴侍这才笑着坐了下来。
“好!”
两人刚开始吃饭时都是沉默不语。
吃到了一半,李吉祥才开口问他。
“你这些日子可想好了以后的打算?”
琴侍眼神闪动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大姐我不想离开这里,我想要留在这里生活,我已经适应了这里,不想开始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李吉祥眼神之中有片刻的愣怔,但却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
“若是你想好了,编也可以,我们在这里的生意很多,总能找到适合你的,你也不必着急……”
这话题既然开始,琴侍便不打算结束。
“大姐,那你想如何打发我呢?”
似乎这几日虚伪的表象被撕去,“打发”二字终于透露出琴侍心中的野望。
“柱子这不是打发你,这是为了你将来着想!想要做什么都要按部就班的学习……”
听了这话,琴侍嗤笑一声。
“大姐也是按部就班的学习成了这样的吗?”
李吉祥自然点了点头,她就是通过一点一点的学习才变成如今的模样,若是在最初李如意就有这么大的摊子,让她直接接受,她怕是再努力也很勉强。
“自然如此!”
听了这话,琴侍嗤笑一声。
“大姐,这一切分明是你们击杀丁白得到的奖励,那里就需要什么按部就班的学习,难不成你们在旁的地方也有这么大的地盘,也有这么多的产业?”
琴侍这话把李吉祥堵得哑口无言,李吉祥明知道他说的不对,却又无可反驳。
她听出了琴侍语气之中的不甘。
也听出了那些愤愤不平背后,深深的嫉妒与贪婪。
李吉祥忽然觉得这个弟弟有些陌生。
但她又觉得这人本来就应当如此。
“总是要按部就班学习一些东西的,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找人带你……”
“找人带我?大姐,这是连犄角旮旯都不屑给我?”
李吉祥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一些情绪。
“给不给你要看你有没有能力,德不配位必遭反噬!”
琴侍不愿意听这些话,冷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样的!”
“说什么为了我还不都是为了自己,你们拿着我的卖身银子发家致富,如今却连一点点东西都不愿意弥补我!”
李吉祥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谁拿了你的卖身银子?”
琴侍一脸愤愤不平,看着到了这时候还不愿承认的李吉祥。
“大姐又何必装傻,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被二姐卖的吗?”
“你们那一年五两的赎役银钱从哪里来的?总不会从那两亩地里来吧!?”
李吉祥张了张嘴,看着琴侍狰狞的表情,她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那赌坊的打手分明是李柱子自己找来的。
他想要坑害李如意不成,反而自己进入了局中。
李吉祥无法评论这件事的对错。
但她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李如意手中并没有凭空多出来任何银钱。
她亲眼看着李如意是如何赚到的银子。
每年的五两书一银子从何而来,李吉祥并不清楚,但记得自己去开的每一分地,做的每一朵头花……
她从未怨怼过半分,她不怨对她爹糊涂,将地给了族长划成了族田。
不怨他娘,偏心弟弟,对他们姐妹属于管教照应。
不怨三家村中那些人对姐妹的偏见。
只是她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当笼罩着迷雾的真相,层层叠叠的浮出水面,她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有了计较。
她不在意李如意是不是真的卖掉了李柱子。
只要人还能活着回来,她愿意拼尽他的全力为对方做出一切的让步。
只是这让步的范围只能是李吉祥可以给予的范围。
“大姐我要的不多,可你也清楚二姐的为人。”
“如果你把这样的我带回去,我必死无疑。”
“二姐不可能留着一个人证明他过往的不堪他肯定会时时刻刻担心我将事情的真相说出去!”
“大姐你也要想一想,一个出卖弟弟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做一派掌门呢?她手下的人又如何信服她?即便都信服了,那他以后又会有如何的境遇?”
“而且她总要嫁人的吧,你看看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她要嫁的男人岂会是平凡之人,样样的人若是知道她心肠如此歹毒,又要如何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