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临轩干的慢,做的也不好,折腾大半天才赚回来四十文,差的钱是他去把腰带里的银珠兑了铜板凑上的。
那个银珠小小的一颗,是他衣服扣子掉了,他顺手收起来的,早先本来是要给宋铭禄看病用的。
可医馆不收,倒是用在了这里。
刘临轩回去的时候,宋铭禄已经醒了。
那个小老太太的土办法就是放血,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些手段,还是碰巧。
宋铭禄竟然真的慢慢恢复了。
刘临轩把今日买的米带了回来。
小老太太一直在等他,见他回来格外高兴,哇啦哇啦跟他说话,似乎说起那个女人的事情。
只是刘临轩实在是听不进去,他浑身疼的厉害。
他蹲在地上,把水盆里的水往自己的身上撩着。
护卫走到了他身边,拿着一把刀给他。
“你伤口不处理不行了!”
刘临轩抬起头看他。
“要怎么处理?”
护卫看看周围,夜晚的小镇连贼都不多,他四下看看,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开阔说道。
“去那吧,我帮你处理一下。”
刘临轩起身跟在他身边两人找了个破木墩子坐下,借着月光,那人把刘临轩身上已经溃烂的伤口挑破,挤出了脓血。
“你和旁的世家公子都不一样!”
护卫听着刘临轩忍痛的声音,忽然开口说道。
刘临轩的注意力有些许分散,略微思考了一下,方才说道。
“大约因为我不是世家公子吧!”
护卫笑了一声,但手依旧很稳。
“说不得你以后会是个好官。”
刘临轩满头大汗,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借你吉言了,我如今只想着活下去,都不敢想能不能活到春闱那天了!”
护卫沉默了一下,问他。
“你今日没想过找人往家里送一封信吗?”
刘临轩刚才的放松被另一重警惕所取代。
“我现在不能往家里送信!”
护卫像是不明白缘由一般问他。
“为何?”
刘临轩抿了抿嘴,这才说道。
“李当家的人为了保命肯定把我们失踪的消息透露出去了!”
“这消息传了这些天,知道的人肯定不少,我本来就找不到信得过的人,更找不到能不声不响避过所有耳目又信得过的人!”
护卫似乎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刘临轩笑了一下,但马上因为动作胳膊上冒出了一丝鲜血来。
护卫把脓挤出去,擦了血,用干净的布条将他胳膊上的伤口包起来。
“哪里来的布?”
“程叔的里衣煮的!”
刘临轩点了点头。
“委屈程叔了!”
护卫沉默不语,把刘临轩胳膊放下。
“我代我家公子,谢过刘公子大义!”
就算没有那些因为名单和账本追杀宋铭禄的人,可也还有一些利益相关的人正在追杀宋铭禄本身。
李如意能吸引走的只是一部分对名单账本感兴趣的人,至于说对宋铭禄的命比较感兴趣的人,她是无能为力的!
而刚好这些人找宋铭禄的线索,又和刘临轩息息相关。
“大可不必,我们原本就是捆在一起的,如今这样,只是最符合大家的利益罢了!”
听刘临轩这样说,护卫笑笑没说话。
他觉得刘临轩还是太单纯,不然不会不知道他还可以通过出卖李如意和宋铭禄的方式选择其它的路。
韩时安没有办法做到,但刘临轩却可以!
不过,护卫当然也不会提醒对方就是了!
两人收拾好回去,刘临轩已经精疲力竭,他甚至累的连饭都不想吃。
小老太太拉着他硬让他吃了些东西才休息。
这一晚,刘临轩睡的也很不好,他也发起热来。
恍惚之中他感觉有什么喂到他嘴边,砸吧砸吧,还挺苦!
程忠看着护卫手中的药汁,犹豫一下。
“真的不告诉他,你还有别的挣钱门路吗?”
护卫能有什么挣钱的门路,来钱最快的就是‘劫富济贫’!
他半夜跑去当当梁上君子,他们在这里的日子虽然算不上潇洒舒适,但也称得上不为生计发愁了!
护卫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看还是算了!”
第二天,那女人又上门了!
还是那吵吵嚷嚷的做派,但她才一开口,病殃殃的刘临轩就给了她两串铜钱。
瞬间刚才还要骂骂吵吵的人就闭上了嘴。
她上下打量刘临轩。
“瞧不出,竟然还真有些本事!”
刘临轩眼中带了些疲惫。
“你可以走了!”
那女人才有了些和刘临轩搭话的兴致,一听这话瞬间翻了个白眼,转身就离开了!
宋铭禄这会儿也已经起身了。
刘临轩回头看他一眼。
“你再休息两天,我去想想办法。”
宋铭禄答应了一声,准备去穿鞋,原本鞋距离他还有些远的,但就在他伸出脚的时候,一双皲裂变形的手已经拎着他的鞋送到了他脚边。
本来就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人,宋铭禄第一时间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只是皱着眉,觉得这双手实在不够赏心悦目,跟他惯用的丫鬟完全不同。
顺着那小手网上看去,宋铭禄就看到了一张对着他羞怯的苍老面孔……
宋铭禄:……
他吓了一个机灵,瞬间缩回了手脚。
老太太看他这样,又是腼腆一笑,宋铭禄后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护卫这时候已经将他护在了身后,程忠也是怒不可遏的模样!
小老太太见此有些迷茫,不知道怎么了,又开始叽哩哇啦!
奈何刘临轩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走出了门,根本没人给他们解释下面的对话。
四人在镇上的日子暂且还算平静。
而李如意那边就过得波澜壮阔了!
她和韩时安找了个无人的荒院子里躲了一夜,晚上李如意给她和韩时安都易了容。
韩时安身上的伤很重,李如意给他处理伤口时都很心疼。
上了药之后,李如意又去找了些粗布衣裳跟韩时安换上。
衣服不大合身,她点了火堆,坐在前面改了改。
韩时安帮着打补丁。
这人独自生活的久了,会的技能也就多了起来。
摇身一变,韩时安就成了一幅落魄书生的模样,李如意也成了他的侍女丫鬟。
两人收拾好,李如意找来破旧的席子,他们靠在一起。
等到天亮,再出门时已经全都是另一番模样。
马匹被李如意扔下,她和韩时安就这样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两人没有户籍和路引,但这也不算为难。
只要李如意手边有钱,就没有她过不去的坎。
之前带着宋铭禄乱转,有一部分也是李如意不愿意带他过去的原因。
宋铭禄看似已经妥协,但这份妥协是真是假李如意并没有把握。
她想要提前进京,想要把宋铭禄戒备她的后路彻底断了!
这件事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一个是要掀起对自己有力的舆论,一个是找到对自己有力的靠山!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那就是把宋铭禄的根基断了!
她和宋铭禄没有不死不休的大仇,刚好对方还算聪明,并不是个傻子,没有那种为了点不痛不痒的面子就要鱼死网破的蛮横和愚蠢。
只要这件事情做起来不值得,宋铭禄心里就算有千百个不愿意,也都会咬牙忍下来。
李如意和韩时安两人很快就找到了进京的门路,混进一支商队之中,以被雇佣的关系进了城。
就算是商队,盘查也是很严的,李如意也是花了大价钱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换来这样的机会。
李如意买了户籍,不是假的,而是商队之中有人在路上过世,留下来的。
这商队当然也不是什么可信的地方。
只是李如意抓住了互相利用的机会,赶在对方还没有找到翻脸机会之前带着韩时安逃了。
几天时间,两人换了好几次身份。
最后进入京城之时,也更是如泥牛入海,瞬间融入了进去,让那些想要出卖她们消息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就已经失去了两人的行踪。
不管什么地方,想要躲藏都得混在人流密集且混乱的地方。
这里来一张陌生面孔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想要追查也很困难。
京城作为大齐的国都,很大很大,比府城大出了好几倍不止。
李如意和韩时安先是混在了商队停留的区域住了一夜,第二天又去了番邦人很多的市集。
上辈子,李如意到京城时已经很多年后。
这里很多变化都是她不曾见过的,不过李如意倒是没空欣赏,她要找的是打听消息和散播消息的地方。
又是一笔银子洒出去,用宋铭禄的钱对付宋铭禄属实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当然,李如意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对付宋铭禄。
她也在按照计划做着自己的事情。
等到消息散出去的当夜,两人便已经化身成了与宋铭禄商议好的身份,躲过了宵禁的盘查,去到了某位官员的府上。
李如意和韩时安两人穿着夜行衣,直接跳进了一座官员府邸。
来之前李如意已经问过了这里的情况,知道了不少和这人相关的事情。
她没见过人,光听事迹无法判定真假。
不过,若这人和他表现出的相似,那李如意这一趟就能撬动一下宋铭禄的墙角。
若他两面三刀,那李如意替宋铭禄挡灾的事情便也有了初步进展。
属于怎么都不白来!
这人府邸并不算奢华,京城居大不易,就算是官员,也不见其每个人都有房产,租赁院子居住的大有人在。
京城寸土寸金,想要买下一套小院价格属实昂贵的可怕。
那些随意能买到房子的官员,不是家族底蕴深厚,就是歪门邪道太多。
除此之外,想要凭借着大齐官员的俸禄在京城买上自己的院子,那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李如意上门的这位官员家中就是租赁的院子。
院子不大,只有两进,书房客厅和主院都在第一进,其余的人则住在第二进。
小小的院子里住了十多口人,李如意转了一圈,看着后院之中堆放的生活物品,就对这官员家中日常开销有了基本认识。
看着院中唯一还亮着灯的书房,李如意和韩时安两人比了个手势。
两人兵分两路,李如意弯腰站在了窗口的位置,韩时安则悄悄站在了门口。
对比了月光,确定自己的影子不会映照在窗纸上,李如意这才起身往屋里扫了一眼。
她确定好了位置,直接出手。
瞬间,书房的蜡烛便灭了。
韩时安闪身进入了书房之中。
书房里骤然陷入黑暗,让人有些手足无措,但好在被风吹熄蜡烛的事情早先也曾经发生过,这人摸着火折子,按照记忆重新点亮了灯火。
重新亮起的灯光让他安心了许多,只是一抬头,他瞬间吓得腿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摔落!
韩时安这会儿已经摘了蒙面的黑布,他脸色暗沉,一幅病弱的打扮,在这样的夜里突然出现,冲击力可想而知!
当然,这种时刻,面前站的是个绝世大美人也不能消解内心的恐惧。
那人吓得长大嘴巴,下一刻就想要喊,只是声音还没出口,一把刀已经横在了他脖子上。
“大人!我并无意伤害你,只是如今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韩时安的语气还算温和,并没有和他利落伸手相配的杀意。
或许是冰凉的刀锋唤回了对方的理智,或许是见多识广,也或许是他终于从面前这人神鬼莫测的惊吓中缓了过来。
他颤抖着手,扶着椅子坐直身体,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用力的喘了两口气,方才问道。
“你是什么人?夜闯朝廷官员居所所谓何事?”
碍于架在脖子上的刀,对方说话的语气也还算平静。
韩时安将早已准备好的信息说了出来。
“在下柯一梦!是早年京兆府尹邵平川的弟子!我来是为了家师遗命!”
听了这话,那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我怎不知邵兄曾有弟子?”
他眼中带着浓浓的质疑和探究。
“我是师父在路上收下的弟子!有幸得他教诲。”
那人似乎在思量,盯着韩时安的眼神变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