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时安打了个哈欠。
刘临轩在他身边正襟危坐,表情凝重无比。
宋铭禄劝他俩。
“咱们就是出来玩玩,你们怎么如此严肃?”
刘临轩想说什么话,深吸一口气又咽了回去,转头去看韩时安。
韩时安不着痕迹的用扇子挡开了花娘伸过来的手。
“我这还严肃?我这都快要困死在这里了!”
周围马上有人笑话宋铭禄。
“小郡王,你这朋友没玩好啊!觉得你这些东西无趣的很!”
宋铭禄呵呵一笑,对着周围的花娘招手。
“快去伺候伺候韩举人,可别让人从这门出去,便说你们没趣儿!”
这样说着还不算,他手一扬,一把银票撒出去。
花娘们一拥而上,刘临轩脸都绿了,直接站起身就要把人都推开。
韩时安却并不紧张,看见人围过来,笑着挡开,而后开口说道。
“这在我们以前,确实没什么意思,我出身诎洲郡,江湖人大多手里都有一两样逗趣的玩意儿,若是诸位不嫌弃,我亦可展示一番!”
周围的人都看向了宋铭禄,毕竟局是宋铭禄攒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就是为了为难韩时安的。
宋铭禄看着韩时安,韩时安也笑笑看他。
双方之间没有任何仇怨,宋铭禄如此,并不是冲着韩时安,而是冲着韩时安背后的李如意。
宋铭禄有些不甘心,他总觉得这世上的男人怎么能有人过得了美人关呢!?
可如今看着韩时安不惜亲自下场表演,只为了全了双方脸面的情况,他又觉得继续针对下去,有些过分。
接着闹下去,不过是两种局面。
拖着韩时安下水,或者逼着韩时安翻脸。
他以前觉得应该能把人拖下水,可看着刘临轩已经快要在翻脸边缘的样子,他又犹豫了。
万一就有那轴的人,翻脸了呢!?
后面的事情要如何应对?
不得不说,宋铭禄还是比较怵李如意的。
两人大大小小交手这么多次,他一次也没赢过!
宋铭禄一瞬间就把所有事情捋顺,啧啧两声。
“韩举人若是愿意表演一番,我们哪里能嫌弃呢!”
见宋铭禄松口,周围的人也顺势跟着配合。
韩时安站起身,不着痕迹的将周围的女子推远,顺势把刘临轩也拯救出来。
“这倒是需要刘兄配合一二。”
刘临轩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之中挣脱,只是见局面还能控制,才没有爆发罢了。
说到了这些戏法,韩时安还真的会不少。
诎洲郡的江湖戏法多的不胜枚举,有一些需要一点技术,有一些凭借的纯粹是熟能生巧。
韩时安作为一名武者,手上的动作也是快的很,再加上他偶尔来了兴致,会和那些人搭话,也会去简单的学一点。
这时候拿出来,倒是新奇的很。
他并非孤高之人,与人谈笑也能说的起来,只要宋铭禄没有刻意针对,这席面上为宋铭禄马首是瞻的人,便不可能与他为难。
事实上,韩时安才是个多大点的小人物啊!
为难不为难的,看的都是宋铭禄的态度。
一个一个戏法展现,不止是宋铭禄有些惊讶,连刘临轩都跟着惊讶起来。
周遭的花娘一个比一个夸张,一边悄悄的回到自己瞧好的目标身边,一边不着痕迹的捧场,只为让自己被人看见。
等到韩时安表演完,周围的花娘都走了个一干二净。
能在风月场混的,有几个是傻子,韩时安也好刘临轩也好,都不是她们能掌控的人。
她们忙活一天也是要赚钱的!
这俩人看着哪一个是肯为她们花钱的吗?
有些事情也得你情我愿才合适。
人家都不愿意,她们还能硬抢不成。
一顿饭吃完,大家倒是一副很尽兴的模样,韩时安也喝了许多酒,刘临轩更是直接喝多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马车的方向走,到了刘府的马车边上,韩时安把刘临轩交给他的小厮。
“照顾好你家公子。”
他这边才把人放下,宋铭禄那边也出来了,看见刘临轩如此,他有些生气。
“这人,酒量不行还总抢着喝!”
宋铭禄后面甚至都不敢劝韩时安的酒了。
韩时安对宋铭禄的救命之恩略有水分,但刘临轩却是不折不扣的为宋铭禄干了许多天的苦力。
京城之中的人总是带着各种利益相关交往着。
可唯有刘临轩,宋铭禄待他是有几分真心的!
一想到刘临轩为了给韩时安挡酒把自己喝成这个狗样,宋铭禄就来气!
韩时安心中清楚刘临轩为何如此,只是,抛开那点难与人言的心思不谈,刘临轩对韩时安的真心向来也比给宋铭禄的多。
刘临轩的小厮已经开始找解酒的药喂给刘临轩。
这人酒量不行,但酒品实在不错,躺在那不作不闹就是睡觉。
两人目送刘临轩的马车离开,宋铭禄这才看看韩时安,说道。
“走走?”
双方之间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宋铭禄虽然总是在试探,但也并没有做到极致,远远达不到翻脸的程度。
韩时安自然不会拒绝。
往后想要给他塞女人的人只会更多,他也不觉得这算什么难以化解的事情。
两人并肩出了花楼,一同往外面走去。
已经快要到宵禁了,但双方都没有太紧张。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跟着。
韩时安背着手,站在宋铭禄身边也不见半分窘迫。
“都说你惧内,以前本王觉得是李如意管你管的太凶,如今我倒觉得,你自己也甘之如饴!”
韩时安并不否认这一点。
“我与如意和寻常夫妻不同,都说成婚结的是两姓之好,可我二人自幼都不得宗族喜爱庇佑,一直相互扶持着过来。”
“就算因为种种,并不能成为夫妻,亦是能够交托性命的伙伴。”
总是有人觉得,两人之间最稳定的关系是爱人关系。
可却很少有人明白,相爱只是他们对彼此情感的一部分。
宋铭禄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他对此有些不屑一顾。
“呵!哪有那么多性命相托,若非她与你从小一同长大,若非她长的那么漂亮,你又可能与她交托性命?”
宋铭禄身边能为他舍弃性命的只有他的死侍,甚至连程忠,他都不敢说对方一定能为他死。
他不信这世上真的有如此情感。
韩时安微微摇头不做解释,夏虫不可语冰,宋铭禄没见过,可能此生也见不到。
感觉到韩时安的不屑,宋铭禄翻了个白眼。
“我有时候最讨厌你这一套,明明心里已经把人骂翻天了,脸上还能端着笑,不服气就去辩一辩啊!”
韩时安看了他一眼,又是摇了摇头。
宋铭禄:……
就在宋铭禄即将爆发之前,韩时安这才开口说道。
“我身边能交托性命的挚友很多,与你不同!你不信自有你的道理,而我相信也有我的缘由,不好分辨什么。”
宋铭禄沉默下来。
韩时安倒是没有分辩太多,但一刀插在他心口,让他半天没缓过来。
两人沉默的走了几步。
宋铭禄方才说起了大事。
“你最近还去状元楼吗?”
韩时安短暂沉默过后,摇了摇头。
“如意不在,我懒得跟人吵架。”
宋铭禄:……
好腻歪!
“李如意今早才离京,你这晚上就开始思念了?”
韩时安理所当然的说道。
“不然呢!?我今日独守空房,夜不能眠,明早哪有精力去跟一群不通人情的傻子吵架?”
韩时安毫不隐藏自己对那些人的反感,这倒是让宋铭禄感受到了些许生气。
“那些人在你心中竟然都是傻子吗?”
韩时安砸吧砸吧嘴。
“今日这酒不错,许久未曾喝到这样的好酒了。”
宋铭禄嗤笑一声,抖开了扇子猛扇,扇的自己发丝都飘了起来,顺便把脸上的汗水也吹干。
“小郡王你这是燥热啊?怕不是阴虚阳盛,应当找个地方看看去!”
宋铭禄的扇子瞬间僵住,转头去看韩时安。
“你这嘴,这么贱吗?”
韩时安哈哈一笑。
“我若是说些场面话,你觉得我虚伪,如今我说真话了,你又不爱听,心思竟然如此多变?!”
宋铭禄:……
“以前我还觉得你们夫妻二人之中你是受气那个,怜惜你如此,才想着助你脱离苦海。如今看来,倒是我多余了!”
韩时安信他都有鬼。
不就是想要通过他针对李如意吗?!
还说救他!?
“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岂容第三人插足,我俩若是都解决不了,旁人只怕更难解决了吧!”
宋铭禄摇了摇头,无法反驳。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宋铭禄已经走不动了,这才转头和韩时安说道。
“不管如何,状元楼该去还是要去的!尤其是……后日。”
他这话说的声音很小。
韩时安却是在一瞬间挑了挑眉。
宋铭禄能提醒他的绝不是小事,他抬头再想要确认些什么,对方却已经回头招呼马车要离开了。
韩时安目送他离开,等马车走的看不到影儿了,才忽然笑了一声。
后日状元楼之中会发生什么大事值得宋铭禄亲自提点,已经不言而喻了!
韩时安坐上了马车,脑海之中把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都回忆了一番。
他得好好准备一下,既不能让人看出破绽,也得把利益最大化。
这件事情说起来无比简单,做起来却有些难,倒是得有人配合。
配合的人不做他想,除了刘临轩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了!
韩时安回去以后,没有休息,他已经和李如意很久没有分别了,如今回去独守空房,心里也是空落落的,索性直接在书房之中翻看起了书本来。
他的时间不多,但有准备总比没准备的强出了太多。
若是这样都能被人抢了风头,那只能怪他自己技不如人!
第二日刘临轩在自己每日练功的时候起来。
经过上次的事件,他觉得强健的体魄也很重要,每日里都会跟着家里的护卫练一练。
成为武者已经不用想了,但强身健体还没问题。
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他皱着眉,捂着自己的脑袋,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的小厮听见动静已经过来伺候。
“少爷,这里还有些醒酒汤,一直温着的,您喝点……”
刘临轩听见熟悉的声音,坐在床边愣了片刻,记忆才慢慢回笼。
“我怎么回来的?”
小厮赶忙答话。
“韩举人把您背到马车上的。”
刘临轩点了点头,他知道韩时安不会把他扔下的。
“韩举人后来如何?”
小厮虽然着急送刘临轩,但也并不是一点情况都没有关注。
“小郡王追了过来,说是要和韩举人单独聊聊,两人一起离开的。”
听说韩时安跟自己脚前脚后走的,刘临轩终于松了口气。
他很难说出自己心中的感受。
想起李如意,他觉得对方肯定是眼中不容沙子的人,放任韩时安继续,说不定会让他们闹到不能收拾。
他无法想象李如意若是没有韩时安以后自己会不会有机会。
只是,他的教养又不许他如此。
他替韩时安挡酒,他喝的酩酊大醉,这时候,他才能不为自己的恶念羞耻,因为他确确实实用行动扞卫了自己的尊严。
刘临轩静坐片刻站起身,将自己那些心思重新压回到最深处。
“韩举人有说今日如何安排吗?”
刘临轩每日都会这样问,但小厮大多时候都会摇摇头,说没有。
不想今日他不过随口一问,却听见小厮说道。
“那边来了信,说让您醒了以后去找他,还列了书单过来,让您全都带上。”
小厮说这些的时候,抑制不住的酸水直冒。
这韩时安,把他家公子当成什么人了!下人吗?
不过刘临轩却是有些意外,韩时安也不是喜欢折腾的人,说出来的话必然有其深意。
刘临轩刚才还不紧不慢的,这会儿倒是忽然急切了起来。
他连忙拿起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交代。
“你去!去书房,赶紧把这些书找到,再交代人备马车。净面的水还热着吗?”
小厮有些慌张,但还是有条不紊的回答。
“热着!小的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