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收到西娅的下午茶邀请时,他正在办公室……摸鱼。
没办法,人的天赋点是不同的,而相比起西娅这个被造物主偏爱到近乎点亮了所有天赋点的全才,西奥多这样的普通人才是寻常。
纵然少年心性让他忍不住尽力朝西娅靠拢,但……
只能说,有的事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挣扎了整整半天后,西奥多愉快地给自己放了个假,而就在这时,他收到了邀请。
短暂的犹疑后,西奥多还是小心拆开了信封,只是面上笑容苦涩。
他不算很傻,一朝梦想成真的狂喜过来,寒气也从后背逐渐侵袭到骨子里。
他成了伏地魔对付西娅的一枚棋子。
之所以不是刀,是因为他还不够格。
但哪怕不是刀,他还是给西娅造成了伤害。
西奥多记不清想通这一切后的崩溃心情,只记得那晚想明白一切后剩下的那具行尸走肉的残躯。
真好笑,明明他怀着一腔为盾的心,最后却成了刺向那个人最深的一把矛。
打开信之前,西奥多设想过很多可能。
但可能性最大的,只有一个:一如既往。
随着纸笺逐渐展开,熟悉的字体印入眼帘。
“二楼露台,喝茶。”
言简意赅,也……一如既往。
哪怕早有设想,但当结果真的摆出来,西奥多依旧怔忡许久。
他的视线久久停在那串英文上,似乎想从中猜出西娅的真正来意。
她会怨我吗?
不会,她是个那么理智的人。
那她会怎么做?
联合自己一起去找伏地魔退婚吗?
好像……有这个可能。
但相比起这个,西奥多更相信这是盖拉怂恿西娅写的邀请,并且对方已经暗戳戳埋伏好了,就等他赴这场鸿门宴。
正当西奥多思索时,拿着纸笺的手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慢慢将纸笺翻了过来——
几行不甚清晰,似乎是浅浅的印记?
他慢慢将纸笺偏了偏角度,让阳光均衡的印上每一寸纸笺。
终于,他看清了那是什么。
“……约会…………未婚夫妻……商讨………”
“…茶……盖拉………”
是数条被其主人划掉的邀请辞。
她似乎也曾纠结过邀请函的用词和借口,甚至为此写废了好多张她不甚满意的,直到最终才写出那一句邀请。
不知不觉中,苦涩笑意慢慢褪下,取而代之的是傻笑。
西奥多似乎也找到了什么乐趣,对着光,不停辨认着,每看清一个词,他就像一条捡到宝石的巨龙,在缓慢又不舍的流连过后,又继续寻找下一颗宝石。
哪怕是她让我去找伏地魔退婚(求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出发。
多日的纠结在西娅的邀请函中烟消云散,比起充当一把刺伤她的矛,我还是更愿意做助她登天的垫脚石。
至于诺特家族会面对什么,西奥多并不担心。
就他父亲那个谨小慎微的老狐狸,在他失去利用价值之前,伏地魔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再者说,以西奥多对他爹的了解,只要前一刻老诺特收到西奥多的死讯,不出五分钟,他绝对能干出将不孝子在家族除名→连滚带爬去朝伏地魔求饶→奉上半副身家的一系列动作。
想通这些后,西奥多步伐越发轻快,笑容也甜蜜,像极了一个正准备与心上人赴约的少年。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
————————
“……西娅?”
当天色渐黑时,西奥多实在忍不住催促了西娅一声。
谁能想得到呢?
他明明抱了赴死的心,就等西娅一声令下,可这令……到底哪去了啊!!!
西奥多有些茫然。
从他落座开始,这种茫然就出现了。
露台布置得不错,随处可见的玫瑰花,巨大的落地窗让窗外美景尽收眼底,悠扬的琴声也在西奥多落座后适时响起。
西奥多:“…………”
西奥多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等他反应过来这副布置和约会场地完美重合后,如坐针毡这个词简直就是给他量身打造的。
可不等他僵硬,西娅便适时地转换了话题,她提到了她最近服用的魔药。
说到专业,西奥多也舒缓下来。
理了理思绪后,他自信开口。
就这样,虽说过程中略有波折,但得益于西娅带偏话题的功力实在了得,以至于从下午两点到六点,两个的谈话几乎没断过。
从魔药研制到身体疗养,从精致优雅的插画艺术到冰冷理智的魔药萃取,从天马行空的飞天设想到基础魔咒的威力叠加使用………
众多话题淹没下,西奥多晕晕乎乎的被西娅下了送客贴。
直到露台重回平静,一直隐在暗处的人这才现身。
是盖拉。
“明明不愿意,为什么——”
话音未落,西娅瞬时苍白的脸和疲软下去的身体成功拦住了盖拉接下来的话。
一番折腾过后,西娅老老实实地被塞进了被子里。
看着小脸被被子遮了一半,显得越发无辜的西娅,盖拉酝酿了一下午的怨气就这样散了个干净。
“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说到最后,盖拉忍不住泪盈于睫,连嗓音也带上了哽咽。
然而西娅这次却没有安慰对方,甚至都没有看她,只是目光直直地盯着床幔。
直到盖拉缓了过来,她这才轻轻开口:
“他开始查我的药了。”
盖拉一懵,随即不寒而栗,
“!!!”
“不用这么惊讶,”西娅轻轻地笑,“在他做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西奥多送到我手上的药,被他改过了。”
“剂量不对。”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不是吗?”
很奇怪,明明身处温暖的房间,而盖拉却感觉自己的心在被冷风穿透。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呢?!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就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还是人吗?!!
几句话说完,西娅似乎也没了力气,她侧过脸慢慢地咳了两声,而在盖拉过来扶她的时候,她伸手挥退了对方。
“盖拉,”西娅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好像幼童被某种怪物所伤的难过,
“我曾经花了很久时间才反应过来,我是没有资格去奢求父爱或是母爱的。”
“而在前不久,我才发现,我可能又要花一段时间去接受我的父亲,他想要杀了我的事实。”
“我以为,他不会那么狠心的。”
“而事实,它总是那么荒谬又……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