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伟佯装哀愁的叹气:“唉,你也知道世勋一直讨厌我,他父母离世后,他更是没把我这个大伯放在眼里,前不久还直接削了我在公司副总的职位。算了,这些都不说了,总之,他眼里没我这个大伯,我这个大伯还是拿他当亲侄子看待的。我真是好心好意给他送鸡汤,想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关心他,可他未必会领我的好意啊,所以,想着让你替我去呗,毕竟你们堂兄弟一场。”
“小时候你不是经常给世勋讲题吗?你们感情应该不错吧,如果你送鸡汤过去,世勋肯定会喝的。”
钟沐阳对他的话只信一分,打量着人问:“你会有这么好心?”
钟大伟气的简直想跳起来扇这小子两巴掌,为了大计只得忍了。
他憋着气,瞪了人一眼,委屈忏悔的模样:“钟沐阳,说话别这么过份。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小爹他们夫妻俩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特别是自从他们走后,我越来越内疚,总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报答他们,可我能为他们做什么呢?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帮他们好好照顾世勋了。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是世勋的生日,不然我这么大老远跑过来,求着你给他送鸡汤?”
钟沐阳微微蹙眉,今天是世勋的生日吗?他倒没有特意去记过世勋的生日,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记不清自己有几个孩子,倒还记得世勋的生日,勉强算个人吧。
钟沐阳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一个微表情,钟大伟就知道儿子在想什么。
眼见一说“生日”,钟沐阳冰冷的面色就稍有犹豫,他知道自己这是说对了。
“唉,你小爹他们不幸早逝,今年世勋生日肯定没人记得,指不定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日,沐阳啊,我可完完全全是好心,那孩子一个人也挺可怜的……”
钟沐阳在钟大伟心疼的语气里,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世勋的情形,还是在小爹小妈的葬礼上……心中蓦的一痛。
有时候并不是自己不想关心别人,只是大家活在这世上,各有各的心痛,忙碌,每天忙着为自己的心疗伤,也就无暇顾及他人了。
但是不联系不代表没感情。
钟沐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鸡汤,想到今天是世勋的生日,想到漫天密雨里,那个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的身影,一直站了三天三夜。
他是急诊科的医生,没想到有天收到血淋淋的病人是自己最敬最爱的人。
抢救无效,当场宣布死亡。他崩溃的蹲在地上,所以一头紫发混账无比的钟世勋冲进来时,他冲动的用拳头狠狠砸向世勋的脸。
边打边骂。
“钟世勋,你满意了?你每天都想气死他们,现在好了,他们躺在这里动不了了,再也不会睁眼了,你是不是满意了?”
“你满意了你就笑啊,装什么悲伤,你这个混小子,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你就是记不住,你就是不改,如果小爹他们不是急着去找你,会出车祸吗?”
他不知道那天冲动之下,挥拳打了世勋多少下。直到看到世勋满脸是血,他才从那红艳艳刺目的血中清醒过来。
然后他突然明白,就算他此时此刻打死这个浑小子,躺在那里的人再也不会睁眼。
所以,打他有什么用呢,迟来的忏悔又有什么用呢。
钟沐阳悲痛又无奈的说了句:对不起。
他想,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钟世勋的。这个坏小孩,任性又胡闹,仗着父母的溺爱永远在外面胡作非为。
可是,看到他站在灰蒙蒙天色里,细雨一点点淋湿了他的全身,他一动不动,无声无息的站了三天三夜,最后晕倒在墓碑前,他还是忍不住原谅了他。
他想,如果小爹小妈还活着,一定很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能过的幸福吧。
医院世勋醒来后,他说了一句“好自为之”离开,从此以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
没有人会在当时觉得,钟世勋这种没心没肺的浑小子,会需要人的安慰。所以他当时走的头也没回。
可时间越久,有些记忆在脑海就越清晰,然后不断回放。
钟沐阳有时想到那个细雨中绝望的背影,会莫名的担心他,紧张他,转念一想,那可是个混世魔王,他只会欺负别人,怎么可能被别人欺负?
他认识的朋友那么多,每天那么会玩,怎么可能有时间孤独伤感呢。
小爹小妈给他留了那么多财产,他即使天天挥霍,也得挥霍一阵子吧。每天活在纸醉金迷中,天天被人拍马屁,被各种漂亮女人围绕,再也没人在他耳边叨念,他终于过上他理想中的清静日子,应该会很幸福吧!
钟沐阳目光盯着保温桶神思着,回忆着。
那年他坚持要上北医大,钟大伟一气之下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说把钱扔到大河里漂走,也不会供他读北医大。
只有小爹拍着他的肩膀,笑的十分豪气十分骄傲,说咱们钟家终于出了一个人才,终于有人当医生了。
他到现在都记得小爹爽朗开心的笑声,不停的说好啊,太好了。
小妈也很开心,夫妻两人都特别赞同他上北医大。小爹还说:沐阳啊,只要你想学你就学,不管你要学多久,不管你将来是要考硕士研究生,我和你小妈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如果他有多少次因为自己的亲生父亲绝望,觉得姓这个钟字有多么不幸,那么他就有多少次因为小爹钟大海而心生欣喜幸福,觉得姓钟也挺幸运的。
等到了他这个年纪就明白了,三十岁之前,他可以怨天尤人觉得自己的命不好,出生不好。但是三十岁之后,你该努力了,你得自己奋斗改变命运。
他虽然姓钟,但是他和钟大伟是两种人。今天既然是世勋的生日,他于情于理也应该去看看他。
如果世勋过的不好,他就代替小爹关照一下他。他每月的工资都固定存了五百块钱,打算给将来混到一无所有的世勋养老的。
他不能保证让世勋过的如小爹小妈活着时那样幸福无忧,但是尽量保障世勋不被饿死。
如果世勋过的好,他也能安心的去小爹小妈墓前烧两张纸,告诉他们可以放心了。
“行,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