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显屹闷吭一声,默默承受着身体撞击伤口带来的疼痛。
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松开手。
“这个问题是没有确切答案的。”
林舒扬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喜欢哪个吗?
他刚想开口问,就听见耳畔再次响起荣显屹的声音:“一个人的性格并非一成不变,只不过有些特性明显,有些特性隐晦,我们不能因为这些显着的特性就忽略那些隐晦特性的存在。
开朗的人也会有阴郁,易怒的人也会有心平气和之时,没有谁规定一个人必须按照某种性格来活着。
呃……我这样说,或许你能明白地更透彻些:
我喜欢你耍小聪明的样子,也喜欢你故意撩拨我的样子;我喜欢你隐忍克制时的模样,也喜欢你认真严肃时的神情;
我喜欢你对待敌人时的冷漠,也喜欢你医者仁心的慈悲;我喜欢你说喜欢我时的羞怯,也喜欢你亲吻我时的每一寸呼吸,更喜欢你动情时的每一个表情,发出的每一声喘息……
我喜欢你的所有,不管是哪一个你,对我来说,那都是你,都是一个叫做林舒扬的人。
如果你非要我说出一个答案来的话,那我只能说,每一个性格的你,我都喜欢。
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林舒扬听着那一长串的“我喜欢”和“也喜欢”,心里早就像被浸了蜜似的甜。
嘴角咧开的弧度根本收不回来。
“我以前真是错看你了,这说起情话来就跟写小作文似的,啧啧,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所以,你满意我的答案吗?”
他含笑点头:“满意,非常满意。”
……
荣显屹的高烧在一个小时后终于退了下去,俩人躺在床上相拥而眠。
对于荣显屹来说,此刻能抱着林舒扬是“失而复得”之后的喜悦,是解除疑惑之后的清明和坚定。
而对于林舒扬来说,此刻能抱着荣显屹是一场跨越万年的情感羁绊,是爱而得之的满足。
房间里灯光未灭,两道呼吸轻缓而绵长,他们闭着眼睛谁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很久很久才睡着。
三天后,常雨才鼓起勇气踏进荣府。
他手里握着一张纸条,敲响了三楼书房的门。
“屹哥,是我。”
“进来。”
常雨打开门,看见荣显屹正站在书架前,似乎是在找什么书。
关门前,他看了看走廊,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关紧房门而后反锁。
听见常雨反锁房门的声音,荣显屹转过身,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
“梁先生那边来消息了?”
“是,”常雨走过去将掌心的纸条摊开递到荣显屹面前,“今天早上刚传来的消息。”
荣显屹接过纸条,那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张志闻和冈田组织上会解决,严仲奇由你来动手。
看完之后,荣显屹便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火柴,将纸条烧了个干干净净。
“屹哥,张志闻是(政)府要员,冈田川一背后也有日本宪兵队做后盾,想要除去他们,恐怕并不容易。”
“上海滩并不只有我们,既然梁先生说组织会解决他们,那我们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解决这位严少将,正好,我们跟他新仇旧账一起算一算!”
提起严仲奇,常雨眸光一闪,垂下了头,“屹哥,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闻言,荣显屹抬眸睇了常雨一眼,而后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双腿交叠,嗓音微凉:“说。”
常雨攥紧了手指,片刻又松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嗓音微微发颤,“张家老爷子寿宴那天晚上,我见了严仲奇。”
“你为什么见他?”
“因为他说,如果我不去的话,他就在寿宴上对你动手,我知道这只是一句虚假的威胁,可我还是想亲自进去确认一下。
我担心他知道了你不能被人触碰的弱点会在暗地里使阴招,所以我拿着他给我的请帖,进去找他了。”
荣显屹回想起那天晚上,心中大致有了猜测,“所以当时你们就在二楼,你们谈了什么?”
常雨点头,“是,当时我跟他就在二楼,我看见你跟张老爷子握手,那一刻,我以为......”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有机会了,可是结果却行差踏错,一步成殇。
荣显屹接话道:“你以为我的病好了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不信任你,所以便答应严仲奇,在宴会结束后拖延时间,是吗?”
“......是,”常雨苦涩一笑,“原来屹哥你早就猜到了,严仲奇答应我,这件事之后他便让我参与‘利通商行’跟北平那边的交易,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他,只是没想到,他要我拖延时间,竟是为了当晚就对你下手!”
常雨说着,一拳砸在地面,手背上青筋鼓起,根根分明,“要不是我,丁勇和那些兄弟也不会死!你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屹哥你......”
荣显屹不知何时走到了常雨面前,一截黑色的裤管出现在常雨朦胧的视线中,“屹哥......”
他抬起头,看见那张出现在他脑海中无数次的脸庞,或冰冷,或无情,或认真,或严肃......
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复杂。
荣显屹半蹲在地面,目光平视着常雨,“常雨,你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是永远的好兄弟,没有及时告诉你我恢复正常的事,是我的错。”
“不......错的人是我,我已经没脸再待在荣华门......”
“常雨!”荣显屹猛地提高音量,打断常雨的自怨自艾,“你还不明白吗!那天晚上就算没有你,严仲奇也会想别的办法拖延时间。
他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地让你来当这个‘背叛者’,并不是因为这件事非你不可。
他自诩聪明,善于玩弄人心,之所以选择你,不过是因为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如果你真的因此而消沉下去,或者离开荣华门,那才真的如了他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