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太太深呼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她望了望荣显屹怀里的林舒扬说:“从第一次见到舒扬,我就看出来你对他很特别,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另外一枚墨玉环,无名大师的话不会有错,他注定会是你所爱之人。
那天在松林院我问过舒扬,现在同样的问题我也要再问你一遍,你对舒扬的心思是否也如他一样?”
荣显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之人,漆黑的眸里氲出柔和的笑意,“我的心思跟他不一样。”
荣太太严肃的表情,差点因为这一句话破防,下一刻又听见荣显屹说。
“他总想着过一天算一天,我却想跟他过一辈子。”
这句话说完,怀中之人的耳根忽然红了起来,荣显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很快又放下去。
荣太太却露出欣慰的笑。
“妈,那我先抱他上去,补觉。”
“好,去吧!”荣太太望着荣显屹抱着林舒扬上楼的背影,心中不免生出些酸涩之感,虽然不合时宜,但她总有一种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可惜荣昆不在,她也无处诉说这种心情。
荣显屹将林舒扬放在床上,又腾出手来将他的鞋子脱掉,之后站在床边笑道:“还在装睡?”
林舒扬没动。
荣显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再装,我就亲你了。”
林舒扬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眉眼一弯,抬头飞快地在荣显屹唇上啄了一下,“是这样吗?”
“不是,”荣显屹眸光一暗,手掌伸到林舒扬后脑,将人紧紧扣住,随后猛地咬上那张淡红薄唇,长驱直入,肆意纠缠。
良久,才微微抬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带着无尽魅惑的嗓音低低说道:“是这样。”
林舒扬大口喘息着,闻言,忽然嘿嘿笑起来,“荣显屹,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跟我说过,要跟我过一辈子这种话?”
“怎么?你不想?”
“怎么会不想?”他想了太久太久,以前甚至还贪心地想要永恒。
但现在他想,一辈子的时间也不短。
一辈子,也挺好。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荣显屹唇角,“真好听,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好不好?”
荣显屹握住那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林舒扬,你听好了,我不止想跟你过好每一天,还想跟你一起过一辈子,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顾虑,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林舒扬抽回手指,翻身坐起来,“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考虑要不要把我的顾虑告诉你,这个亏本的买卖你考虑一下?”
荣显屹不假思索:“什么问题?你说,我都告诉你。”
林舒扬表情神秘地小声问道:“你......是不是Gong党?”
荣显屹倒是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你不是早就猜出来了?”
“猜是一回事,但就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好,那我告诉你,我的确是G......”荣显屹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林舒扬捂住了嘴巴。
“你声音小一点!”林舒扬低喝完,又紧张地跑到门外和窗边瞧了瞧,确定没人之后,才放下心来。
荣显屹被他这一番动作弄的笑出声来,“你在干什么?”
“我怕隔墙有耳,而且你就这么说出来了?万一被人听见怎么办?”林舒扬看过的那些抗日神剧里,地下工作者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对自己的身份也都是绝口不提,这要是泄露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荣显屹敛了笑意,“你别太紧张,严格来说,我并没有加入他们。”
“啊?你不是?”
“我只是答应了一个人,要帮他做两件事而已,不算加入。”荣显屹脱了鞋,躺在床上,又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林舒扬依言躺下,心里揣着好奇。
荣显屹将人搂在怀里,拉上被子才开口,“我早年被父亲的仇敌追杀,是梁先生救了我一命,我因他而了解到Gong党这个组织,但我知道,我不适合加入他们。
出于对梁先生的感激,我答应帮他做两件事情,其中一件就是向苏区定期提供军火,当初,你在火车上看见的那些就是。”
“等等,”林舒扬有些不解,“我记得那辆货运列车就经过苏区,为什么还要运来上海,再送回去?”
“我说的提供,可不是免费提供,况且,货物总要从我手里送过去才安全。”
“那,另一件事情是跟‘利通商行’有关?”
“嗯,”荣显屹紧了紧手臂,“另一件事梁先生一直没开口,直到去年,他才约我去镇江会面。
梁先生在Gong党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的行踪一向不会对外透露,我们在九霄万福宫里见了面。
他交给我一叠照片,上面全都是吸食鸦片的那些瘾君子丑态百出的模样,引起我注意的,是一张跟我父亲死时表情一模一样的照片。
我父亲并不是吸食过多才去世,而是在戒掉的过程中,身体承受不住,生生将自己的心脏剜了出来!”
林舒扬心头一震,他知道戒毒很难,有些人忍受不住会自残,甚至会自杀,但只要心志坚定的人都是能成功的。
虽然他没见过荣昆,并不知道荣昆是个怎样的人,但能把荣华门发展成如此规模,想必不是什么软弱之人。
退一步说,就算荣昆心志不坚定,想要自杀,那他大可以选择上吊,撞墙,或者是咬舌自尽,但把自己的心脏生生剜出来,其中痛苦令他难以想象。
荣显屹静默了几秒,又继续说道:“‘利通商行’生产出来的鸦片,只需要吸食过一次便再难戒掉,只能永远堕落在无间地狱里,富人拿它当作消遣,家财散尽,穷人更是为它变得丧心病狂。
出卖肉体,出卖亲人,出卖灵魂的比比皆是。
梁先生有句话说得对,一个人的身体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意志都被磨灭的一干二净。
就像我父亲,他劳苦半生才将荣华门发展壮大,也曾是叱咤半个上海的风云人物,可最后的下场却如此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