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六下楼的时候,荣太太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早茶。
听见下楼的脚步声,荣太太转头看过来,笑着招手:“狗蛋,快过来让我看看。”
曹小六大步走过去站到荣太太面前,“荣太太,我回来了。”
荣太太一边打量,一边说:“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少,比以前也白了些,听阿七说你现在叫曹小六,那我还是喊你小六吧!”
阿七也走了过来,“太太,小六哥这次回来,给您带了礼物呢!”
“礼物?”
曹小六将怀里的红木盒子打开,“荣太太,我这些年也没什么别的长处,就只学了陶刻这一样手艺,这个陶器上面的江山图是我一刀一刀刻出来的,还请您不要嫌弃。”
荣太太将陶器拿出来,目光落在上面的图案上,她手指轻轻抚过那凹凸不平的刻纹,眉眼都温柔了许多:“这上面的江山图是荣昆生前最喜欢的一幅,你刻的很好,比那幅画还逼真,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曹小六转头看了阿七一眼,原来那幅江山图还有这样的故事,难怪阿七要选择那样一幅复杂的图。
跟荣太太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便一起吃了早餐,就像五年前那样,熟悉又温馨。
只可惜荣少和林舒扬都不在。
荣太太说,荣少这几年极少回来,只偶尔出现几次,但也不会多做逗留。
坐了一晚上的车,曹小六吃完早饭后才觉得自己困倦得厉害。
回到阿七房间坐了一会,便直接窝在沙发上睡了起来。
“小六哥,你说以后我们一起都留在上海好不好?”
阿七正跟曹小六说着话,可对方半天都没反应,他走进才发现,原来曹小六已经睡着了。
他弯腰,直接将曹小六抱起来,轻轻地放到床上,而后盖好被子。
三月阳春,窗外阳光正盛,一如阿七此刻的内心。
他原本以为,曹小六应该过另外一种人生,他学了陶刻,身边有喜欢他的人,也有照顾他的舅舅。
只要他不出现,曹小六将来应该会娶一个像小云那样的姑娘,在南京置办一套宅子,一边做陶刻,一边照顾家里。
再过几年,曹小六应该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平凡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只是他没能忍住自己的渴望,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曹小六面前。
他跟那附近的人打听过曹小六,除了住处、早点摊,和陶刻店,他几乎不会去别的地方,而在陶刻界,曹小六也渐渐地从默默无名变得小有名气了。
他想,只要他离开,曹小六一定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生活下去。
可当他看见曹小六那些信件的时候,就改变了主意。
原来,他们两个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彼此。
他的狗蛋哥,他的小六哥,心里也一直都有他。
所以,他要把曹小六,变成“他的”,再不让任何人觊觎。
“小六哥,我很自私,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不会再放你离开。”
......
在荣府住了五天,曹小六有些坐不住了。
“阿七,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小六哥,你说,我听着。”
“虽然舅舅准了我的假,但我......也该回去了,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明天就回南京。”
曹小六说完,阿七眸光立马就黯淡了下来,他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小六哥,你有没有想过在上海开一家陶刻店,不再回南京了?”
“开一家陶刻店?”曹小六挠挠头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一来我没那么多钱,二来做陶刻也是有门路的,况且舅舅年纪大了,我在南京还能帮帮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南京。”
“如果,钟先生也愿意来上海呢?”
“啊?”
阿七放下毛巾,双手捧住曹小六的脸颊,有些黯淡的眸光低低凝视着他:“小六哥,我舍不得你走,可是南京那边我恐怕是回不去了,一旦踏入就会被人盯上,届时,我们想要再见面,就更难了。”
“那,那怎么办?”
“就当做是为了我,留下来好吗?”
曹小六有些为难,“那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吧。”
“小六哥,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
曹小六知道,阿七不能去南京,是因为他的身份。
“阿七,你不要多想,你做的事是对的,我永远都支持你,至于我们......”曹小六想了想,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望着阿七那双眼睛,头脑一热,就吻了上去。
阿七有些黯淡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
很快,他就反客为主,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曹小六躺在床上的时候,脑中才闪过一丝清明,他连忙抵着阿七的胸膛,羞得脸颊绯红,就连说出的话都毫无气势:“不,不能再继续了......”
阿七恍若未闻,低头将曹小六的耳垂含住,细细吮吸着。
他知道,耳垂就是曹小六最敏感的地方。
果然,曹小六很快便放弃抵抗,任由他动作了。
“阿七......我疼。”曹小六疼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那我不jin去了。”阿七停下了动作,细细亲吻着曹小六的额头,眼睛,还有唇角,“小六哥,我舍不得你离开。”
“我也,舍不得你啊!”
曹小六忍着痛,抬起头亲吻上阿七的眼睛。
罢了,反正他也是拒绝不了阿七的,早晚都要疼上一回,疼便疼吧!
阿七感受到曹小六的主动,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般,搅得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小六哥,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小六哥,是我的!”
“你也......是......嗯,我的阿七!”
阿七低笑,手上动作更加用力了,“是啊,你是我的小六哥,我是你的阿七,我们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飘在云端的曹小六听见阿七那句“融为一体”,还是不免有些害臊,不过很快,他便被阿七带上更高的地方,整个人都放空了心思,满眼都只剩下眼前之人了。
在荣府又住了两天之后,曹小六还是踏上了去南京的火车。
火车站,是曹小六一个人去的,常雨要处理荣华门的事走不开,阿七......接到了新的任务。
回到南京之后,曹小六很快就投入了工作中,直到两个月后,钟稳忽然说,他打算把陶刻店搬去上海。
“舅舅,您真的这么打算?”
“地点和铺面都已经有着落了,你收拾收拾,三天后,我们就搬!”
当天晚上,曹小六就收到了阿七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小六哥,我会在上海等着接你。”
他蓦地想起,那天晚上,阿七曾问过,如果舅舅也愿意去上海,他愿不愿意留下。
原来,阿七并不止是说说而已。
去上海的路上,曹小六终于从钟稳口中得知,原来鼓动他将陶刻店搬去上海,选铺面谈租金的事,都是阿七在办。
甚至连他们的住处都一并处理了。
车窗外景色倒退得很快,距离上海也越来越近,曹小六不自觉弯起了眉眼。
到了上海,钟稳一家便开始到住处开始布置东西,曹小六也帮着搬东西,不过他瞧了半天,也没瞧见院子里有自己的住处。
“小六哥,我来接你了。”阿七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
他转头,顾不得其他人,直接扑到阿七身上抱了个满怀。
“阿七,谢谢你。”
阿七没说话,等曹小六抱够了松开他,他才握住曹小六的手,轻笑道:“小六哥,我们走吧!”
“去哪?”
“去,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曹小六被这简简单单几个字砸的晕头转向,直到他站在一座宅院里才回过神来。
“小六哥,这座院子离荣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以后方便我们去看望荣太太,中间那间屋子是我们的房间,左边是书房,右边屋子里有很多陶器和工具,那是给你做陶刻的地方,以后若是你不想在店里刻,就把东西拿回来,在家里刻,你觉得好不好?”
“好......”
“小六哥,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许久未见,难免要缠绵许久。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阿七就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手里还捏着那张灰色面具。
“小六哥,这次,我可能要离开很久。”
曹小六故作轻松地笑笑:“嗯,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陶刻师,一边工作,一边赚钱养家,你安心地做你的事便好,不管你离开多久,我都会在家里等着你。”
他神色一敛,又认真道:“但是,你要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
“好,我会记得,有人在家里等我回来。”
阿七不在的时候,曹小六便每日做陶刻,有时会去荣府看看荣太太,跟荣太太聊聊天。
半年后,阿七才回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十年的时间,曹小六最后一次等阿七回来的时候,已经三十岁出头,他正坐在屋子里做陶刻,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六哥,我回来了。”
曹小六动作顿了顿,却没回头,“嗯,你等我一会,等我把手上的刻完。”
大约半小时后,他才放下手里的陶器,刚转身,就被阿七紧紧抱住。
他拍拍阿七后背,笑道:“年纪不小了,怎么手劲还是这么大。”
阿七却抱的更用力了:“小六哥,以后,我再也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
曹小六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瞬间湿了眼眶,他也紧紧搂住阿七腰背,低低说了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