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吗?”
“算。”
温尔终于扭过头,看向身旁的少年,陈许凛眉若远山,侧脸棱角分明,声音是冷感的,有点像磨砂大理石,冰凉而不近人情。
越界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有探讨过,因为多年来对彼此的了解,使得二人都默契地不越雷池半步。
温尔从不过问他的私生活,他也一样,这一段联姻让他们成为了合拍的伙伴,而不是亲密的恋人。
“如果我越界了,会怎么样?”
温尔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纯粹是想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她很了解自己,她不会有多余的感情去越界。
陈许凛看上去没什么太大反应,那张俊脸似高山霜雪,凛冽且孤高,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会吗?”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对话,明明双方都是冷静又克制的人,此刻却在煞有其事地讨论未来会不会因为对方而失了分寸的事。
“我不会。”
温尔语气笃定,在见证过母亲的过去以后,她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将伤害自己的刀子递给别人。
她可以心软,可以感动,但绝对不可以心动,她不会给别人背叛自己的机会,她也从来体会不到那种感情。
无论面对的是谁,温尔都会告诫自己,只要这个人做出超越底线的行为,她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哪怕那个人是温期言。
这也是为什么温尔知道剧情里的他未来会“背叛”,却依旧没有提前疏远他的原因。
她做好了准备,如果有一天温期言站在了她的对立面,温尔可能会感到难过,但绝不会迟疑,她会毫不犹豫地丢掉他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给了温期言全部的信任,这是温尔的处事原则。
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之下,陈许凛听了她的回答后,薄唇微启,回到了她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什么不一样?”
他这话有些跳跃,温尔却马上意会,她回想了一下偶像剧里的桥段,难得地皱着眉,不太确定地道,“比如你控制不住地觉得她很特别,总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她的存在,在千篇一律的人中,你觉得她像发着光的不一样?”
陈许凛站在原地,视线略微下移,在听了她的话以后,语气冷淡得有些理所应当地回答道,“那个人不是你吗?”
茫茫夜空之下,二人对视着,温尔看向他深邃的眼眸,里面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神秘莫测,不可直视。
陈许凛从不说假话,温尔意识到,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见她不说话,他甚至还不紧不慢地追问了一句,“不是吗,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换作是其他人说出这话,可能会夹杂着一些异样的情绪,但陈许凛不会,他总是客观地陈述出事实,给出准确判断。
很多时候,这会让他的话听起来冷冰冰的,即便说出口的是夸人的话。
但偶尔,这也能让他说的话更具有击中人心的可信度,温尔看他一眼,“这是你眼里的我?”
陈许凛放在身侧的食指摩挲了一下,面上神情依旧冷淡,“这是事实里的你,这个问题换作任何一个人回答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才不明白为什么温尔会问起这些,那个女生有什么特别吗,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应生,他找不出任何过人之处,非要说的话,就是——
“做事粗心,反应迟钝,不够专业。”
他漠然地给出了评价。
温尔得到了答案,却不见什么神色变化,她依旧打算静观其变,从没想过要去查原女主的资料。
随着时间流逝,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温望和谢美云因为有事就先回去了,剩下她和谢子都、陈许凛三个还留在这里。
最后一个出现的人是池妄,他把那件西装外套穿了上去,但是没有系扣子,就这么顶着一张冷酷的脸慢慢地往外走,随性至极。
其他人都是和父母一起离开的,又或者会有专车接送,只有池妄是一个人晃荡着走回去,永远的特立独行。
他随意地摆了一下手,“走了。”
这句话似乎是对着他们两个一起说的,温尔没有察觉到,但是陈许凛发现了,他忽然想起,刚刚在大厅的时候,似乎也看到了他们一起从阳台的方向走进来。
陈许凛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算是告别。
池妄视线掠过温尔,一步步迈着步子离开,他的手随意地插进了口袋里,却不知怎的,突然摸出了点什么。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颗折得很漂亮的纸星星,池妄认出来这是温尔在教他的时候,折的那一颗。
在经过垃圾桶的时候,他本想直接丢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塞回了口袋里。
夜色很暗,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池妄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之中,没有路灯照明,一切都无声隐匿着。
没有人知道,他口袋里藏着一颗最为独特的星星。
—
那天的宴会之后,要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那就是谢子都的人缘一下子起来了。
其实他靠着那张出色的脸就足以俘获一大片人,更遑论他性格讨喜,会说话,是那种随时都能和周围打成一片的类型。
因为温尔没有刻意打压,所以大家也不用担心和他交好会有什么后顾之忧,自然而然的,在宴会的正式介绍之后,围在谢子都身边的人就以肉眼可见的数量多了起来。
情书和礼物堆满了他的抽屉,即便拒绝了很多,仍挡不住那些热情。
然而温尔却发现,谢子都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白,原本只是西方人的冷白,现在变成了脸色奇差的惨白,有点像温期言病发时候的样子,她都怀疑这人哪天就要倒下了。
一天下午,温尔放学回到家,别墅里空荡荡的,很安静,温望和谢美云因为有应酬还没回来,佣人则都在准备晚饭。
她端了一杯热茶,正准备坐电梯回三楼,却恰好遇见了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谢子都,他那双本就深邃的眼眸,此刻像点上了一层水光,忧郁而破碎。
但他的脸色却不再是病态的苍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酡红,像一层薄薄的胭脂,令人心惊的美丽。
他最近有些太安分了,温尔看不透,但她还是在上楼前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好像发烧了。”
谢子都闻言,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他沉默着,下意识就想像之前那样叫住她,向她示弱,向她卖惨。
用自己的痛苦博得别人的怜悯和喜欢,是他一贯的手段,他做了千百次,早就得心应手了,甚至这都快成为了他的本能。
但是这一次,他却只是攥着拳,一言不发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直至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也没有开口说出一句话。
窗外的冷风夹杂着细雨,从西南方偏斜而来,枝叶零碎四落,被泥泞覆盖着,秋季的凉意无孔不入。
谢子都对这一年秋天的记忆,就是冷,刺骨的冷,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世上从未有人在意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