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温尔出院了。
她没想到会见到这么多人,除了温期言谢子都,陈许凛陈许冽左渊也来了。
“姐姐,我们来接你了!”
谢子都永远是最先叫她的,他会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朝她招手。
温期言抱着花,嗓音清润,他轻声开口,“尔尔,出院快乐,这束花是我们一起选的。”
他们大概是提前商量好就送一束,不然要是人手一束,她恐怕也拿不过来。
温期言有哮喘,花粉轻微过敏,估计是提前吃了药,现在才能抱着花来看她。
“我是替我妈来的,周青女士的吩咐我不敢不听。”左渊似乎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突然句句不离妈,问就是妈妈让他来的。
温尔也没纠结这个,她接过花以后,开口道谢,“谢谢大家今天来接我,也谢谢给我送的花。”
陈许冽走到她跟前,直接伸手拎起了放在一旁的行李,动作十分自然,“出院了就好,你都不知道这次有多吓人。”
谢子都跟着接了一句话,“这种情况的话,是不是应该进家门前先跨个火盆,还是要用柚子叶洗澡?”
温尔以为他们在开玩笑,结果温期言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有让佣人准备,但是如果尔尔不需要的话,就撤回吧。”
温尔头疼,她抬手拒绝,“不了,这束花就可以了。”
一直没说话的陈许凛突然看她一眼,“要帮你拿着花吗?”
温尔没多少行李,陈许冽帮忙拿了以后就没了,她只抱着那一束花,也没多累,“还好,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陈许凛视线下垂,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子都注意到他目光是落在温尔的手,几乎是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该死,这人想牵姐姐的手!
他迅速上前,挡住了陈许凛的视线,然后对着温尔说道,“姐姐,我们快走吧!”
空气中蔓延着一种无形的对峙,莫名的怪异,像夜色下翻涌的海浪,悄然变换。
温尔往外退了两步,绕过了他们,对峙瞬间消散,了无痕迹般。
“走了,该回家了。”
由于今天是周六,温尔出院后就直接回家了,只是从昨晚到现在,她依旧联系不上池妄,他甚至不在池家。
下午的时候,温尔去找了陈许凛,他那时正好刚从外面回来,见到她的时候显然有几分讶异。
“你找我有事?”
香樟树下,陈许凛脚步站定,身形修长,光与影交织着,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像和煦的风。
两人沿着路一起往外走,像随意的散步,温尔没有过多的迂回,她知道陈许凛和池妄的关系还不错,所以直接问了,“你知道池妄在哪里吗,我联系不上他。”
陈许凛神色未变,只是反问了一句,“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温尔略微皱着眉,她坦白道,“因为前一天他跟我有约定,突然的失约,又突然联系不上,很反常。”
她知道陈许凛最近很忙,但他是最有可能知道实情的人,温尔倒也不是非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只是需要确认池妄是否出了什么事。
陈许凛视线随意地落在远处,嗓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说,“我不知道,但是温尔,你好像总是在我面前去找别人。”
陈许冽是这样,池妄也是这样。
他说完便沉默着,从温尔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略显冷淡的侧脸。
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刻数不胜数,一般在察觉到她的目光时,他都会下意识回望过来,所以她很少会一直看到这个角度的侧脸,原来是这样的,高不可攀的冷淡疏离。
“因为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因为我觉得你会帮我。”
他随口一句话,她却开始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解释给他听。
“温尔……”
陈许凛未尽的话语消弭于唇边,他深深地望着她。
她太懂怎么戳人心了,许竹萍要他和温尔培养感情,却不允许他们真的有感情的原因大概就是这个。
陈许凛想,假如有一天他和温尔真的对上了,他应该会输。
所以许竹萍要他们联姻,要的是势均力敌的合作伙伴关系,而不是亲密的爱人。
正如陈家和许家二十年如一日的合作关系,牢不可动,有猜忌和提防,但也有信任和互助,利益驱使便不会轻易更改,感情用事是大忌。
这一条路已经被走过了,所以许竹萍想要再次复制这种“成功”。
陈许凛从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此刻却突然很讨厌这种模式,陈许冽觉得自己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于温尔而言,婚约是枷锁。
“陈许凛。”
温尔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抬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向,“你看,有人在放风筝。”
她眉眼弯起,像朦胧的月牙,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邀请她做舞伴时,她也是这样浅笑着,然后把手放在他手心里的。
越长大,好像就越疏远,他们中间隔了太多的事或人,渐行渐远,就像那年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回来过。
“温尔,如果以后要做选择的话,你要不要试着选我?”
“选我的话,你永远也不会输。”
陈许凛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或许这个问题本身也没有意义,只是顺心而为。
温尔却只是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陈许凛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她是个轻易许诺、只在乎当下的人,她会说好,如果她是个感性至上、理智稍后的人,那么她也会说好。
但很可惜,她做的每个决定、说的每句话都需要认真思考,理智判断,她在为自己负责。
正如宴会上,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只会选他,也正如假设的落水和绑架二选一问题,她综合判断后,也只会先是陈许冽。
温尔从来没变,是他失了分寸。
陈许凛低头看着她,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神专注。
“我会帮你找他的。”
“不过温尔,下次我再问这种问题的话,我倒希望你没那么诚实了。”
事到如今,分寸既失,那就得寸进尺好了。
—
温尔回去的时候,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搭配了浅蓝色牛仔裤,微分碎盖,头发细软,一双眼眸澄澈又干净。
注意到她的到来后,叶川下意识弯起唇,朝她露出一个温软又乖巧的笑,像夏日清新的海盐汽水,让人瞬间眼前一亮。
“温尔,你好啊。”
“终于……见到你了。”
“正式和你认识一下,我叫叶川。”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的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