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宫主下山平患,小圣使就留在山上,教教弟子术法剑法之类的。
宫主接手玄怿宫,靠的不仅仅是他异禀的天赋,不可少的更是他不断进修,经常没日没夜参悟心法。一宫之主是宫中的门面,只有他强大起来,才能带领玄怿宫蒸蒸日上,使玄怿宫在仙门百家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话说宫主走了也有好些天了,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吧。贺箫抱着手臂站在校场上,盯人训练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恰巧在后山闭关的十几位弟子修炼完,也到了下山历练的时机,他们找了半天找到了小圣使,在小圣使高深的神色和嘱托中,走出宫门,下了山。
小庄狐狸一直蹲在小圣使不远的地方。他很喜欢很喜欢小圣使,但是又不敢离圣使太近,怕冲撞了他。只有宫主在的时候,被手欠兮兮的宫主抱起来,才有机会往圣使怀里蹭一蹭。
贺箫回头瞧见他了,他招招手,小庄就颠颠跑过来,本以为能得到小圣使的“恩宠”,没想到,小圣使张嘴就是:“化形法练的怎么样了?”
这种问题吧,很不好回答。若是说练了吧,此时此刻又以原形在这偷懒,说不过去,可是说练的不怎么样呢,还有闲心偷懒,不勤勉一点,不是更过分了吗?
小庄不敢在圣使面前撒谎的。小圣使就是有这种魔力,或者说是威慑力,明明看起来无悲无喜的,情绪稳定,但他就是比宫主更让人敬畏。
小狐狸伸开两只前爪,在地上伸展了一下身体,化成一个半大少年,身后还拖着九条尾巴。
“………”贺箫看到他的尾巴,有些无奈。“我问你,妖为什么要学化形呢?”
小庄低着头答:“为了和人看起来无异,这样才能有更多修炼的机会。”
“是啊,那化形的关键呢?”
“唔,是藏好自己为妖最明显的身份表征。”哎,不该偷懒的。小庄不敢抬头,用手反摸自己的尾巴,想把它们塞进裤子里。
贺箫看着他手忙脚乱的跟自己九条尾巴缠斗,有些糟心,摆了摆手,“先跟着师兄师姐去练剑,两个时辰之后,我会检查你的成果,可不许偷懒了。”
小庄乖乖点头,找主人拿了自己的剑,跟在主人身后一起训练。
贺箫突然有些心神不安,一时,他也不知这不安来自何处。
他不自觉的看向山道,期许能快些见到那个人。不安,是因为宫主还没有回来吗?
南椋下山这几天,贺箫一直都挺担心他的。之前有事都是两个人一起去,因为那时候玄怿宫还有前辈们顶着,宫里也不是没他们不行,但现在,他们俩是玄怿宫的支柱,一人在外,必须得有一个人在家撑着。
怎么这次会这么久呢?不会出什么意外吧?算了,不能瞎想。贺箫找了个僻静地方——他和小宫主初次见面的地方,在那棵玉兰树下打坐。
第一次见到小宫主的时候,他已经有七岁了。说实话,虽然才过去没多少年,他已经完全记不清遇见小宫主之前的事了,甚至,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又是怎么,来到曲旬山的。
他常常会因为这个事情感到不安。他很喜欢这里,喜欢这个有南椋的地方,但他怕自己不属于这里。不过,南椋拉住了他的手,告诉他,“这里就是你的家。”
很可爱,也很坚决。
小宫主这么好的人,一定会一直平安健康的。
差不多两个时辰后,他听到了一点小动静。盲猜是小庄那小子在抓蝴蝶。
贺箫睁开了眼睛,果然看见一堆白色毛茸茸窝在草丛里。“小庄。”
小白狐撒开了爪子里扑到的空气,又变成了小小少年,不过,身后还有四条尾巴没藏住。“圣使。”小庄乖乖行了礼,“我还是不太会控制自己的尾巴………”
贺箫刚想回答,突然听到一阵闹哄哄的:“圣使,圣使呢?师姐,叫医士和圣使来!”
糟了,不会是,南椋!
他赶忙朝山道那边走,小庄跟在他后面跑。看到师兄们从山下带回来的人,小庄抽了口气,都快吓哭了,“宫主!!”
贺箫有一瞬间的愣怔。弟子带回来了两个人,其中,他熟悉的那个似乎被血浸透了,腹部血肉模糊。
他眼前一阵发黑,摇了摇头,过去在南椋身边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活着。
另一个血人抓住了他的手腕,语速飞快的解释,还被血呛了几口,“他,他这是被凶兽的獠牙捅的,捅穿了。”
贺箫的额角一阵抽搐,小心翼翼的拖着南椋,跟几个弟子一起把南椋送回房间,跟医士一起治南椋的伤。至于那个血人,就由小庄和弟子们带到弟子院里,好几位药修围着他看伤。
南椋的伤太重,好在吊着一口气,被全力救治的医士把他在外漂泊的魂拽了回来。他的魂离开自己的壳子好几个时辰,一时回来还不太适应,所以陷入了昏迷。
耗费心力疲惫的不行的贺箫去弟子院看了看与南椋生死之交的那位兄弟,还好都是些皮外伤,容易恢复,现在似乎睡过去了。小庄在旁边盯着,有什么动静就去叫自己的小主人。
天已经晚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本来大家都很担心南椋,但贺箫提早告诉小庄,让弟子们按时休息,宫主不会有事的。
贺箫回自己房间换下了沾血的衣服。血成了褐色,把柔软的衣服布料都弄硬了。南椋流了好多血啊,好多,该有多疼啊?他呼了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抛下紊乱的心绪,走到旁院南椋的房间。
榻上的人安安静静躺着,上半身裸着,腹部缠了厚厚的绷带,苍白的脸色和绷带渗出的血丝形成鲜明对比,很是触目惊心。
后怕,担忧,还有恐惧。
突然,他的手被轻轻握住。
他慌忙抬头,眼泪都没来得及擦。
南椋的眼睫轻轻颤动,费力的睁开眼睛,对着贺箫笑了一下,“下雨了?”
他声音也很轻,像燃到最后将灭不灭的蜡烛,再尽己所能提供一点点明亮和温暖。
恰巧一阵闷闷的雷声滚过,贺箫也才注意到窗外的淅淅沥沥。
“是,冷吗?等一下,我帮你拉上被子。”
等他忙完,南椋似乎又恢复了一点力气,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小圣使,你,低一下头。”
贺箫凑近了一些,低头对上他含情的眼睛。
南椋抬起手,用指腹蹭了蹭贺箫脸上的泪痕,“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说还好,一说贺箫更难受了。
“是不是害怕了?对不起,不会有了……”南椋很认真的看着贺箫的脸,小心的帮他擦眼泪,却发现好像有点擦不完。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呢?你是不是很疼?我该怎么做,能让你好受一点。贺箫想的很多,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口疼,疼得喘不上气。
南椋拉了他一把,贺箫没防备,脑袋直接被他按在他的胸口。
“喂,你的伤!……”
“嘘,别怕,我不疼。”南椋拉着贺箫的手,轻轻搁在自己的腹部。“下雨了,世界也要安静。小圣使,听听我的心跳,他在说……”
贺箫不再挣扎,枕在他胸口,感受他和自己同样剧烈的心跳。“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
“你要自己听。”南椋轻轻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臂环住贺箫的背。
他说,我喜欢你。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