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望家老宅大门处。
聚集了不少清晨起床上街采买的百姓,他们对着望家门口指指点点,有嗑瓜子的有看戏的,反正就是没有上前要帮忙的。
两名今日负责值班的望家门客已经满头是汗。
他们蹲在一旁,姿态低的就差疯狂磕头了:“三小姐……呃、求求您了,您就先进小门吧!”
望溪行老神神在的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
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那种哦。
虽然她没有回家入嫡系。
但是架不住望家老头子硬是要给望溪行的名字加上去啊。
既然入了嫡系,就得按顺序排名。
望溪行的年纪就摆在这儿,和她同一辈的嫡系之中,能排在她上面的也就一个大哥一个二姐。
望溪行插队进来,排老三。
门客们也很头疼。
望溪行以前的名声可响了,她是年少成名的剑修天才,出名很早。可以这么说,望溪行凭一己之力带动了望家剑修门客的招揽率。
但是。
望家显然是个留不住人才的主家。
投靠过来的剑修门客不少,就是年年换新,很少有能待很久的。
望家嘛,抠门还事多,干的还都是些损阴德的事儿。
谁待谁傻。
今日负责看守大门的两位门客侍卫也是听闻望溪行的大名之后才来投靠的望家,没想到,第一次见传闻中的天才。
这位传闻中的剑修天才就直接干脆地一屁股坐地上了。
坐、地、上、了!
震惊剑修门客们一百年。
好好的一个双剑大姐姐型剑修,硬生生成了个耍无赖的地痞流氓样。
望溪行才不管这些陌生人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的,她早在昨晚和阮蔚的训练之中抛掉了自己多余的羞耻心。
她已经掌握了蓬莱仙宗的绝学——丢脸神技!
脸是什么东西。
能吃吗。
不能吃,那留着干嘛!
望溪行板着脸,低声说:“说了让老头来见我,他还没来?我不起。”
“还有,我就要走大门。”
望溪行是庶出。
在望家,正门只有嫡系能走。
尽管老头在后来悄咪咪的给望溪行上到了嫡系的族谱之中,他也还是没让望溪行走过望家的正大门。
毕竟。
望家家主只是忌惮万剑宗,可实际上,他也瞧不起望溪行。
庶出而已。
有什么胆子敢走正门。
门客一号颤颤巍巍的开口:“我们已经上报给家主了,您,你就先从地上起来吧。”
门客二号:“是呀是呀。”
望溪行冷笑了一声,音量也是毫不掩饰的放大了:“什么?”
她演技拙劣的瞪大了眼,一副很吃惊的模样。
望溪行瞪眼、张嘴、挑眉、怒吼:“你们俩说什么——老头子让我滚?好好好,都别拦我,让我走!!”
这份咆哮式演绎,致敬了阮蔚、池衿瞪一干人等。
门客们:“?”
望溪行一番自问自答之后,她起身,作势要走。
作势,而已。
就在两名望家门客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不——要——哇!!!”
一青绿裙装的少女水灵灵的吼了出来,她冲出人群,一把就拽住了望溪行的胳膊。
声如洪钟、这一把好嗓子,再是没有旁人了。
围观群众:
“喔?”
“这是不是、是不是那个谁?”
“那个谁?哪个谁啊?里圈的哥们你们看清楚了能不能往外传个信儿啊?!”
“就那个啊,海岛那霸王!”
“啊?霸王?”
“哎!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淘汰众多对手,家里炸了万丹谷的药谷之后还全身而退,今年异军突起勇夺第一的那位啊!!”
“啊……是那位啊!”
来得最晚、不得不站在人群最外围的围观群众们拳头都捏紧了。
那位那位!你们倒是说名字啊喂!
外边的人在看戏,里面的人也还在演戏。
望溪行软绵绵的伸出手,像是要推开面前拦住自己的人。
可那动作慢的像是被喂了迟缓药水。
门客都看傻了。
望溪行:“都别拦我,啊,啊,啊。”
毫无起伏的、听不出任何波动的语气。
因为平常的话也不多,她的台词功底显然是很差劲的。
但大概是因为望溪行从小到大就时常演戏,她的表情管理倒是很不错。活灵活现,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声画不同步。
绿裙少女,也就是阮蔚,她倒是声色凄厉:
“不要啊!望溪行,明明你跟我说那么多那么多敬仰望家家主的过去,还说好了要带我来你家逛逛,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这样好的、这样伟大的、这样光宗耀祖的望家家主,他居然连门都不让你进啊!”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阮蔚简直是疯了!
别说阮蔚信不信了,反正望溪行自己都不信啊。
望溪行闻言,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了一些。
有些时候,她还是不能太相信阮蔚的自由发挥了。
阮蔚的台词水平果然正如常怀瑾所言,高的令人发指,那真的是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啊。
简而言之。
那就不是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阮蔚还在输出:“没想到哇没想到。”
“堂堂望家三小姐,万剑宗嫡传大弟子,此次十方大比宗门比赛第二名——”
“打住。”望溪行翻了个白眼,“我们说好不提后面这段的。”
十方大比宗门比赛第一名 · 阮蔚噎了一下。
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阮蔚继续激昂的挑动着在场众人的情绪:“我是真的没想到——”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一个思念家乡已久、久未归家的人连回自己家都会被拦住的荒唐事啊!”
阮蔚的表情变不了多少,但她的声音是很有情绪的。
阮蔚:别管演的好不好,你就说听起来激动不激动吧!
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音画不同步啦。
望溪行强忍笑意,故作悲痛:“抱歉,先前是我同你胡言乱语了。”
“原来他……”
“他……”
围观群众: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望溪行一个大喘气:“他居然真的不喜欢我!”
围观群众:……下次这么显而易见的话就别卖关子了好吗。
望溪行十分悲痛:“我突破元婴归家来,他竟然连门都不让我进去,这实在是、唉!”
她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说完,望溪行面如死灰,像是什么都不愿意再多说下去了。
门客一号:“啊……可是,三小姐,您不是说要家主来迎才进门吗?”
望溪行还没开口,阮蔚先上了。
阮蔚捅咕了一下望溪行:“啊?不是吧不是吧?望溪行。”
“你都升元婴了,你们家家主还不能出来迎接一下啦?二十岁的元婴哎?!就连我每次回家我哥都会来城门口接我的,你说望家家主对你好,不会都是假的吧?”
阮蔚纯胡诌。
她的逻辑就是没有逻辑,张口就来,啥话都敢说。
谁要是顺着阮蔚的思路去想,那可就真是进坑了啊。
望溪行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反倒是垂下眼睫,一副被戳中了心事的黯然模样。
阮蔚的声音更洪亮了:“不是吧不是吧,原来你们望家就这么对待望溪行这个剑尊首徒、目前史上第一位二十岁不到就结成元婴的剑修的啊?”
这些头衔属实是有点多了。
但没办法。
谁让望溪行是天才呢 ~
阮蔚还是很细心地加了一个词,目前。
嘿嘿,因为她以后就是新的十八岁就结成元婴的剑修了哦 ~
门客二号简直被洗脑了,他本来也是冲着望溪行来的,越听阮蔚说就越觉得有道理啊!
这,就是强盗逻辑的可怕之处。
门客二号:“就是就是!”
他身体力行,直接站到了望溪行的身边,开始声讨望家家主。
门客一号:“……”
哥们你是真墙头草哇,顺风倒哇,不顺风你也倒哇。
门客一号毕竟是拿的望家灵石,拿了钱他还是比较有职业道德的:“这、这确实是家主疏忽了,他今日也有些忙碌,并不是故意不来迎三小姐。”
阮蔚:“?”
“望溪行昨儿大摇大摆的进城,你们这些人不认识她不请她回家就算了。”
大摇大摆=穿着夜行衣半夜偷摸进。
“她今儿个自己找上门来了,你们家主也不出来接一下,这就是望家对待自家‘嫡系’剑修天才的方式吗?”
找上门来=打上门来。
在翻译美化方面,阮蔚一直很有一套的。
阮蔚还在嫡系二字上刻意念重了些。
两个字,惊起千层浪。
围观群众:
“哎?望溪行是望家嫡系吗?我在这边陲城都待了十几年了,怎么都没听说过啊?望家一点消息都没放出来呢!”
“是啊,我记得望家这代不是就四个嫡系吗?三男一女,那位二小姐我可是见过的呀。”
“霸王说的挺有道理的,人家望溪行刚刚晋升元婴就赶回家报喜了,结果连自家门都进不去,好离谱呀。”
“说实话,若不是十方大比,我都差点忘了望溪行是望家人呢。”
“就是,她一点儿也不像望家那几个天天惹是生非的嫡系,真是歹竹出好笋啊。”
“我怎么觉得望溪行不像望家家主的孩子啊,他那枯树皮能生出这么水灵灵的小姑娘?”
“我也觉得,那望家家主才多高啊,望溪行那个子,压他八百不带来回的!”
阮蔚、望溪行对视一眼。
出乎她们的意料。
望溪行本人在边陲城的声誉真的前所未有的高啊!
这真的还蛮神奇的。
阮蔚转念一想。
大概也是因为现在是十方大比刚刚结束的时间,民众们对于优秀的十大宗嫡传弟子们总是带了几分老母亲看孩子的心态吧。
云养娃的乐趣,谁看谁知道。
阮蔚持续性的阴阳怪气:“哎 ↑ 呦 ↓ 喂——”
“我们阮家就不这样 ~ 不是我说你们哈,剑修门客搁哪都是宝贝,要是你们望家家主实在不喜欢望溪行,那我可就把人带走咯?”
阮蔚倒是也没忘了给阮萳之打个广告。
多好的对照组呀,不用白不用啊。
门客一号微微一愣:“带走?”
他是看过十方大比每一场比赛的录像的。
自然也知道阮蔚和池衿、傅弈、喻之椿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相爱相杀的故事。
啊?
自家三小姐什么时候又掺和进了这么复杂的人物关系之中?!
望溪行眨了眨眼:“哎呀,别说了别说了,那我们还是走吧,阮蔚。”
虽然声音的厚度上差了一些。
但望溪行演的很好啊!
这种隐忍悲伤的表情,望溪行最擅长了。
阮蔚大怒:“你居然还忍得下!”
“走!我们走!”
“这是什么嫡系该过的日子,上我家,我让我哥也给你上族谱!”
阮蔚就用一句话,阴阳死了望家。
她们俩今天的战术就主打的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两人正是拉拉扯扯、要走不走的阶段呢。
“吱呀——”
在阮蔚和望溪行的舆论攻势之下,望家紧闭的大门终于是打开了。
一名看上去约莫是中年的男子缓步走出,他生了一双十分精明算计的眼,嘴唇削薄,两颊微凹,穿着十分富贵,腰间的玉饰都价值不菲,是看上去很有几分城府的模样。
来人正是望家家主,望池皑,他人刚出来,眼睛四下扫了一圈,还没说话呢。
望溪行就大喊一声:“爹!!!”
阮蔚加入:“你好!望溪行她老汉!!!”
两人嗓门贼大,这一嗓子响的能传好几百米。
望池皑:“???”
他一脸震惊的看向了面不改色的望溪行。
怎么回事?!
这死丫头吃错药了?脑子被驴踢了?还是修炼修到走火入魔了?
阮蔚故作疑惑的问:“欸?望溪行,你爹怎么不回你啊 ~ ”
她微微眯眼:“不会是假的吧?”
望溪行十分‘慌乱’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她的台词一如既往。
就烂,烂到底,烂到不能再烂。
望溪行的台词实在是太差了,阮蔚差点都给自己演笑了:“你不是说你有个做家主的爹吗,你是不是骗我啊?”
她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我哥说了,不让我和没有家主爹的人做朋友的 ~ ”
阮萳之:……风评被害。
习惯了习惯了。
阮蔚胡言乱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