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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蔚从来都不是好性人。

自年幼起,虽是先天灵体,却碍于兄长在前,在阮家没有人会督促阮蔚修炼,他们不希望阮蔚太优秀,若是她的父亲没出事,按照既定的轨迹,阮蔚原本该长成一位有些娇纵的世家嫡女。

她本不该受教,不该开悟,不该明白。

可不幸也罢,幸也幸哉。

蓬莱仙宗收下了她,蓬莱仙宗养大了她。

阮蔚得到了好的教育,得到了一切过去她不可能会得到的平等机会,于是她开始塑造全新的人格。

年幼时奢靡的生活奠定了阮蔚的高自尊,少年时突生的变故揭开了阮蔚的阴暗面,注定要被牺牲的未来激起了阮蔚的不屈服。

人,永远不是无缘无故成为某个样子的。

每一件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大小事情,通过一个又一个的选择,潜移默化的塑造着新的人。

因为有头脑,很聪明。

阮蔚很快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的东西,想要做成的事,永远都不可能依靠别人。

这千百次轮回,阮蔚都是这么过来的。

自救。

她只能自救。

有烛照也好,没有烛照也罢。

阮蔚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玄泽,她的目光如火般疯狂燃烧着。

阮蔚想,她并不畏惧什么天命。

想要拿着烛照和幽荧只是为了能够更占优势的谈判,可若是没有,阮蔚也不觉得自己输了天命。

她被幽荧选中,与六道有交易,更有天道表爹那些明里暗里的‘接济’。

天命有什么。

哦,它有权能。从实力层面来说,天命一巴掌能碾死八百个阮蔚都不带费劲的。

但那又如何?

实力而已,她迟早也会有。

阮蔚缓缓的弯起唇,她笑起来时的模样很恬静,很漂亮,像落入凡间的懵懂仙灵。

可战火未曾熄灭。

自古,得民心者赢天下。

阮蔚从来都不信天命能够全心全意的拯救此方芥子,它不曾落俗,又怎知苍生苦楚,未经苦楚,怎敢自称神佛?!

苍生苦楚,蓬莱有心,妄若救世,必先醒民。

……

阮蔚静静的看着这束缚着烛照的最后一道金色阵纹,她的目光下落,又定格在悬崖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那些似乎在渐渐升腾起来的黑色怨气。

怨气向上攀登,这最后的阵却猛然散发光亮想要逼退它们。

突兀被金光照拂,怨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急迫的开始冲击起了渐渐黯淡的阵法。

阮蔚安静的看着。

啊。

这最后的一道阵法甚至不需要阮蔚多动几根手指头,怨气是没有神智的畜生,不出一炷香,它自己就会破碎了。

阮蔚开始清点。

她将芥子袋中的物品分门别类的放好,取出了一些等会可能用得上的法器,一一穿戴完毕。

紧接着,阮蔚取出玄泽和幽荧,一手执剑,一手抱琴,宛若瑶池仙人。

做完这些。

或许是感召吧。

阮蔚莫名的回了头,她静静的注视了一会身后的防御阵,阵外模模糊糊的、却能看清楚已经和来人聊做一团的师兄弟妹们。

不需要动脑,阮蔚就明白追过来的那个人一定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但气息不熟。

能让池衿还摆着一张好脸色的人啊,那就不是通州人了,妖族也可以排除,蓬莱仙宗的小孩是不会同陌生人说话的。

不是通州人,不是妖族,气息不熟……

阮蔚眼前清明。

原来,是四师叔啊。

不过一瞬光景,阮蔚就将来人猜了个透彻。

阮蔚对师长生的印象比较浅,但她天天上师长生的库房里拿铁剑,因此也不能说完全不熟悉。

根据师长生的秘境体质,他莫名其妙的跌进这儿也非常合理。

阮蔚呢喃:“……来了就好。”

这样一来,她就更加放心了。

不用担心师兄弟妹们会无人看顾,不用担心他们的归途。

继而才能。

放心的用命去搏这一回。

阮蔚不想再向后拖延了,归根结底,她所拥有的只有脑子、身体,和一条命。

少年仰头看向上方黑沉的岩壁,面色冷若冰霜。

天命!

咱俩这一次谈不拢也得谈拢!!

-

“轰隆——!!!”

这声惊雷像是天地间敲响的战鼓,响彻天际,土层之上,正在秘境之中奋力拼杀着的修士们猛地一惊。

有人惊诧:“怎么回事?!怎么有人会在秘境中突破?怕不是疯了吧!!”

有人附和:“简直是找死!”

身处秘境之中,看不见境外雷云,辨不出雷云的威力几何,这劫便格外的难渡。

尤其。

天雷会对秘境劈的格外的狠。

秘境这种东西,本就是亡灵作祟。死的人越多,秘境所能够吸取的灵力就越多,那些个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大秘境,都是不知吞了多少修士死后的灵力形成的。

秘境嘛,机遇和风险并重。

而天雷热衷于驱散一切附属于阴的事物,在秘境中渡劫,渡一个塌一个秘境,正因如此,秘境意识也会出手阻挠修士渡劫。

这道雷声,震得阮蔚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她握紧手中的玄泽,目光重新投向那即将崩溃的阵法。

师长生也听见了,他先是蹙眉,还在心中感叹又是哪个缺心眼的要闹自杀。

下一秒。

众人视线的正前方,四周空落的石台之中,忽然开始疯狂的聚集灵气,四面八方的汹涌灵气就像被风核吸住了一般的朝这儿涌来。

石台中央,烛照面前。

阮蔚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抬手撤下了围绕着自己的防御阵。

她安静的站在那儿,像一位从来都不曾输过的战神,倔强又执拗的笔直站着。

风沙顿起迷人眼,悬崖下的怨气开始啸叫,一声又一声的怨毒呻吟。

随着雷声一声声的炸响,那最后的阵纹闪烁几下后终是不堪重负地消散了,黑色怨气如汹涌潮水般朝着阮蔚席卷而来。

阮蔚神色不变,手指轻拨幽荧琴弦。一道道灵光随着琴音射出,暂时抵住了怨气的攻势。

阮蔚又一把将烛照拔出,塞进了芥子袋中。

随后,她飞身跃起,一剑劈向了上方盖的结结实实的土层,碧蓝色剑光凝成硕大长剑,气势汹汹又无比锋锐。

不愧是玄泽。

“轰——”

岩石裂缝的巨响和天雷的炸怒巧妙地融合到了一块。

一剑划出天日。

随着这一剑,阳光倾洒而入。阮蔚沐浴在光芒之下,宛如重生。

接连几番无法让人反应过来的变故,又是雷劫又是劈山的,直接给并不熟悉阮蔚作风的师长生看傻眼了。

师长生大喊:“蔚蔚?!你要作甚?!”

阮蔚听见他的声音,只来得及投下一眼轻瞥,便收回了视线。

作甚?

当然是作死啊,四师叔。

阮蔚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