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翎一向觉得死生事小,但看热闹事大。
听到太后传夏怀悲和薛越去商议婚事,他也觍着脸跟了过来。
君臣见礼后,陆陵川倨傲的开了口,“朕今日有意为两位爱卿赐婚,适才已经指派了适合的贵女。”
夏怀悲单膝跪地,朝皇帝拱手道,“末将谢过陛下。”
他情路坎坷,少时定婚的女子移情别嫁,然后又为父亲丁忧三年,兼之家中没有长辈张罗,硬生生把年纪拖得过了而立之年。
皇帝伸手,将夏怀悲搀扶起身。
薛越也敛襟一拜,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
“陛下,明光不愿婚娶,只愿意为国家守卫边关。”
“男大当婚,薛小侯爷,你早就到了为护国侯府开枝散叶的年纪了。”
陆陵川冷冷说道,他看向薛越的眼中淬满了冷意。
站在不远处的沈窈,也感觉到了不对。
她不知道陆陵川为啥处处针对薛越,只是又对这狗皇帝的凉薄加深了认知,好歹少年时候,大家曾经一起,都在她爹的书斋里念过书。
这厮居然冷心冷肺,丝毫不念一点同窗之谊。
“陛下仁爱,待臣也宽厚,可这上京之中,薛家人丁凋敝。而臣戍卫边关十年,对那里的风土,百姓,已经有了至深的感情。”
“臣挂念边关,恳求陛下让臣一生在那里戍卫。”
薛越昂头跪着,脊背挺直。他双眼澄澈,却满是执拗。
陆陵川轻笑道,“明光,你离开后,朕已命镇北将军接管了你麾下的几支军队。你就安心留在上京吧。”
他言下之意,薛越回去,要么是光杆司令,要么只能当个大头兵了。
左翎解围道,“薛越,陛下今儿议你的婚事,你连赐婚的是哪家姑娘都不过问,就果断拒绝,真就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大老粗。”
太后笑吟吟出面,牵过李吉儿的手,走到薛越身前,缓缓说道,“明光呀,皇帝有意给你与永安侯家的小姐定亲。”
“你瞧瞧这姑娘,这般知书达礼,与你真真儿的相配。”
太后这样说,李吉儿羞红了一张脸。
她朝薛越纳福行礼,“吉儿见过薛小侯爷!”
她眼里的薛小侯爷,身材颀长挺拔,既满是男儿的英武,又带着贵公子无双的风华。
和皇帝比起来,虽输了些气派,但她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且后宅里也不会有皇宫里的那么多女人。
薛越讷讷的,“姑娘请起。”
“呀!”
李吉儿正在起身,一股大力撞过来,她脚下一个趔趄,就往薛越怀里扑去。
薛越急忙往后退,却退无可退,皇帝就稳稳的站在他身后。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撞了个满怀。
这下子,李吉儿一张俏脸羞得绯红。而薛越低下头,朝她一拱手,口里只呼,“薛某唐突,还请姑娘勿怪!”
而沈薇的眼睛在薛越进来后,一直定定的追逐着他,此时,又蕴满了悲伤。
陆陵川嗤笑一声,促狭的声音响于含元殿里。
“看来,薛小侯爷并非不解风情,而是之前没有遇到合适的姑娘。朕今日赐婚,果然成就了一桩大好姻缘。”
做了坏事,陆陵川还不忘夸自己几句。
沈窈适才明明看到,这厮朝着薛越的方向,抬脚重重踢了御前总管汪大福一脚。
所以,汪大福肥硕的身体才直接把李吉儿扑倒在了薛越怀里。
“贵妃在想什么?”
正思索中,腰被一双大手牢牢握住,陆陵川含笑贴近沈窈,他小声儿问道,“可是在想朕?”
沈窈倒吸一口冷气。
狗皇帝也太卑劣了。他作弄完薛越,又对她憋着坏。
“陛下,今儿可是太后生辰。这竹酒不错,我们一起敬太后一杯吧。”
沈窈挣不开陆陵川,此时就只能去找个理由来摆脱他。
“好!”
陆陵川应道。
他伸手接过小太监红漆托盘上的酒杯,另一只手却没有松开沈窈。
他举杯朝太后说道,“母后,儿子单独敬你一杯,祝母后凤体康健,福泽绵长。”
敬完酒,又拽着沈窈到了薛越身前。
“明光,那日朕托你寻找丢失已久的宝贝,而今,这至宝失而复得,朕当以此酒,与君同贺!”
陆陵川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手下用力,把沈窈带入怀里,用下颌在她额头上蹭了蹭。
沈窈挣着身子想躲,却怎么躲不掉。那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就浸染了她的衣襟。
今日这狗皇帝,对她又是赐花,又是在人前这般亲昵,摆明了又想让后宫的矛头对准她。
沈窈藏在衣袖里的手,跃跃欲试,真想伸手把他的脸给挠花。
“昔年,朕与明光一同跟随沈太傅读书,贵妃也算我们的小师妹。既然如此,贵妃就做明光与永安侯府小姐的证婚人吧。”
陆陵川勾唇一笑,笑笑说道。
他此时坏心眼的捏着沈窈腰上的软肉把玩,只要她敢说个“不”字,他非得掐她一把不可。
“传朕旨意,让钦天监为夏将军和薛侯爷挑个成亲的好日子。”
听皇帝如此决断,薛越把眼底的苦涩埋到心底。
今日此处环绕着上京所有有头有脸的贵女,薛越知道,他若贸然拒婚,实在是对李吉儿有碍。
于是,冲皇帝一抱拳,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薛越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口,沈窈腰上蓦的一松,想来是陆陵川放开了她。
沈窈抚额,再联想到那日含元殿里的夜宴,她明白了,这狗皇帝在为了薛越吃味。
“母后,朕去御花园,与太傅,左右丞相再说会话儿。待会儿开戏,朕就过来陪你。”
陆陵川温声对太后说道,又扶了扶沈窈肩头,“贵妃,好好儿的伺候母后。朕片刻就回来。”
当着这么多人,沈窈再是含羞带忿,也只能应诺。
陆陵川高高兴兴,带着汪大福离去了。剩下众人又三三两两作堆,向太后拍马的,聊闲话的,各处都十分热闹。
沈窈偏居一隅,坐到靠墙的宴席上,吃着蜜瓜,一阵青色的风掠过。
一个小太监边跑朝喊,“太后娘娘,不好了!御史家小姐跳湖了!”
沈窈一惊,陆陵川刚一赐婚,这沈薇就在宫里跳了湖。
这沈家的女儿,怎么个个都执念那么深?
这沈薇怎么比前世的她,还没出息。为了一个薛越,竟然寻死。
但好歹沈薇也是她堂妹,她那母亲又向来软弱没主见。
跳湖这事,可大可小。
若处理不当,没准会带累沈氏全族。
沈窈起身随着人群往太液池边走去。
她一面走,一面说,“本宫知道,沈薇会凫水,这怕是脚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