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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天九年,夏。

朱以海拄着根龙杖在乾清殿里慢慢的走着,这根龙杖虽然凭添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却也明白无误的透露出皇帝的龙体欠安。

走了几圈,朱以海重新回到御桉前,再次面对着那一桉的奏折。在几年前,朱以海就已经把权力下放给太子,帝国所有奏折,原本都是直呈皇帝,特别是军机重务,那更是在皇帝批阅前,所有人都无权看到的,连总理处的首席总理大臣,也只能看到奏折的封题,里面的内容必须先呈给皇帝御览,一般事务,也是一份直接呈递御前,一份交给内阁大学士们票拟,最后还是要交给皇帝批红。

这是保障皇权无上的重要一步,尤其是其中还有许多密折,从中枢到地方,从地方官员到军队将领等,获得密折奏事资格的官员上千,内外上下文武各式奏报,只有皇帝知晓,君臣直接联系,不得接过第三人。密奏官员不得让师爷幕僚代写,皇帝也不由第三人代批复,这些密奏传递过后,还要再回收到皇帝处。

在几年前,朱以海便把所有的奏章给太子一份,甚至给他处置大权。

皇帝西巡几年,太子留守监国,帝国中枢才能一直正常运转。

太子处置奏章,过后也会把正本送到朱以海这,以副本下发,甚至重大事务,还要先请示皇帝同意。

因此在外几年,其实大明帝国的运转情况,他了如指掌,只是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放权给太子处置。

“国库的钱存的太多了。”

太子花钱很克制,甚至有点节俭,太子平时表现的也十分节俭,从不搞排场,他西巡三年,这北京城变化挺大,甚至城南又往外扩建了一圈,但禁紫城和东宫都没有怎么变过,只是给东西六宫的妃嫔、皇子公主们的住处,稍加修葺。

太子除了正式场合的那些礼服外,平时最常穿的是布衣,这布衣还都是由东宫的嫔妃们自己织出来的,连染色都没有,饮食方面也很节俭,三菜一汤,一荤两素,从不浪费。

这几年朝廷虽说一直打仗,但打的仗还是赚钱的仗,其余开支里面,军费是大头,其次是官吏俸禄,然后是宫廷开支,这几年军费每年都维持在五千万块银元左右,但预算兵部年年有节余,主要原因就是军队虽说各处开战,但朝廷军饷给的较厚,所以战时军饷并无多少添加,多的是军事开支。可朝廷不管是对日本的军事行动,还是安南的殖民,基本上现在并没有什么战事,都进入殖民占领阶段,而通过向殖民地征收的税赋、商税、关税等,以及掠夺的战争资源,出售的土地、矿产等,反而是不小的收入。

这些收入抵消驻军的开支等后,还有节余,特别是之前战争,打安南日本等打服,与他们签订了条约,并驻军后,他们都向大明进行了赔款,另外每年还要给大明岁贡。

连缅甸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因为在那里卖树卖矿等,也收入不菲,加上军队将俘虏卖为奴隶等,军费预算年年做,实际年年还赚钱,越打钱越多。

朝廷每年的装备花费不少,可军工产业如今非常发达,对外军售赚的那是盆满钵满,赚的这笔钱补贴大明军备开销,绰绰有余。

就连朱以海在西域这几年,灭叶尔羌,征服蒙古诸部等,军队调动了不少,但也不是一次性一二十万推上去,而是分散各处,甚至粮草等多是就地补给的,各种赏赐、俸禄等,都做到了以战养战。

“有钱得花,不花都存在国库里,就成了死钱,必须得让钱流通起来,否则还会导致银元流通不足,会导致通缩,会影响经济的发展的。”

大明现在正常的税赋收入达到两亿余元,相当于大明每个百姓贡献了一块银元,实际上地税和丁银的占比逐年下降,不过几千万块,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工商税、关税、盐茶烟酒糖等专税。

这还不包括官营的手工业、和买、贸易等获得的收益,这部份并不直接纳入国库中,也不包括皇家产业的收益,这些是皇室内库收益。

这几年不断的对外移民开拓,开销达到了很高水平,仅次于军费开支,比官吏俸禄开支还高。

太子手里有很多钱,却很谨慎的花钱。

所有钱都需要先制订预算,然后审核,最后要严格按照预算使用,严禁随意超支等情况,地方上按预算留存的税赋钱款,也都是有严格使用条款,衙门办公经费多少,地方经制吏、编外吏的俸禄,还有饭食银,以及养廉银、补贴福利等全都是要按严格规定执行的。

地方上要做什么额外的工程,那都得层层审批,不准随便立项,既不准乱摊派百姓,也不得随意向朝廷请拔款项。

钱袋子捂的紧,经济环境较好,这钱越存越多。

一年国库收入两亿,太子只花八千万,还富余一亿二,三年下来就节余三亿六,帮朱以海偿还之前发行的各种债券后,还剩下三亿。

这还没算上那些官营产业上缴的部份利润,这些钱不在国库,在工部、户部两大衙门的银库,也攒了一大笔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家做主就得精打细算,这万里江山,两亿子民,每天一醒来,开销都是要几十万块银元啊。”

被召来的首席总理大臣、内阁首辅文安之面对皇帝的话,倒是很直接的认为节省点好,现在经济好,不一定以后一直好。

朝廷这几年开疆拓土不少地,也同样扩建了不少军队,从驻防御营到省巡防营,再到屯镇兵、驿镇兵,甚至新增加的地方团练也一样要增加开支的。

新开拓地也一样增加了许多衙门,增加了许多官吏,多了许多办公经费,全都是增加了后,就不会再减的常项开支。

这几年朝廷经济好的让文安之这样的首辅都有些不可思议,如果按以前大明的那种税赋、开支模式,其实早就跟崇祯一样崩了,毕竟一年地丁税赋才几千万两,但军费开支一年就超过五千万,其它的加起来都超过八千万了。

这还是皇家内库有钱,宫廷和宗室的开销,基本上是内库包了,朝廷每年拔给宫廷、宗室的钱,其实仅仅是象征性的一百万块。

以往任何朝代都是以地赋和丁税为主,唐宋则兼倚靠高额的盐税补贴财政,可也仍然是财政紧张。

现在朝廷走了条完全不同的路线,居然还能年年节余,甚至地丁银仅占了国库收入的一小部份。

虽说现在国库收入很好,但文安之总有几分不太踏实的感觉,担心不能长久,所以也是支持太子尽量节俭的做法的。

没想到现在皇帝却直言花的太少。

“国库如今收入多,那么就要考虑两个问题,一是不是征收的税赋过高,是不是要考虑降低税赋,减轻百姓负担。其二,就是开支是否合理,是不是有些地方开支预算太少,或者有些民生工程没有去做?”

朱以海是不愿意看到国库年年攒那么多银子的,这么多银子转存到户部银行,然后再拿出去放贷,坐着吃利息,这种看似稳当的行为,并不是好办法。

“陛下,如今朝廷对百姓的税赋其实很低,一个标准税亩的田地,地丁加火耗费,也只征二斗四升二合而已,而一标准税亩的亩产,起码能达到三石,好田差田经过折算,其税率都是一样,在没有其它加征摊派,尤其是瑶役负担情况下,这个税率其实很低。”

以前正税虽然看着很低,但实际各种负担加起来很重,现在十二税一都不到。而且现在是摊丁入亩,有田地的才纳税,按亩纳税,不管丁多丁少,都只按田亩折,甚至全国各地都早就统一标准了,因此对穷困百姓来说,是极大减负解脱,现在他们的税赋确实很轻了。

“那就把盐税减一点,盐税人人必吃,本质是一种人头税,再降点。”

“陛下,盐税经过几次调整,现在其实也不高,尤其是保障型的普通盐,盐税低,盐价也低,只有中高档盐,才价格稍高些。”

“那把普通型的盐税盐价再调低些,这种基本民生物资,要让百姓感受到实在的优惠。”

以前朝廷缺钱,所以通过盐税,变相向百姓征收人头税,现在朝廷不再那么缺钱,那么适当的调低下盐税盐价,也是施惠于民,毕竟盐其实并不是很值钱,只是人为控制了。

“对于小商小贩,以及农户们的一些家庭手工生产这块,要调整一下征税,调高点起征额,达不到的都免征,达到起征额的,也应当分档,尽量减低一些。”

小商小贩收益有限,都是养家湖口,向他们征收税赋,既征收不到多少,还影响大,如今财政状况好,不如抬高一些标准。

“钱该花得花,只要不乱花就行,不论中央还是地方,财政有节余是值得奖励赞赏的事情,”

“朕看有几个地方预算还是过低了,应当适当增加,一是如今移民这块,预算低了,应当给移民们增加些安家费、拆迁费、移民补贴等,要让这些迁移边疆的百姓,能够尽快在边地安家落户,能够迅速稳定并开始生产,这些需要朝廷多投入,移民们本就都是穷人为主,千里迢迢背井离乡,十分不易,刚到新地方,要垦荒要建房子,一切从头开始,起码得补贴几年口粮,甚至他们建房、买牛、买农具等等,都得提供无息贷款,甚至是给予一些补贴······”

“还有一个就是基本建筑,一是道路,二是水利,这些都应当要朝廷增加专项预算和拔款,咱们的农业还多是靠天吃饭的,尤其是到了下半年,缺水的问题普遍严重,如果能够修建一座水库,或是修上引水渠,那可能就能保证一方乡民的粮食丰收,只是这种事情投入较大,朝廷就应当负责出面带头,既要负责派工匠调查堪探,做好设计,然后组织百姓施工建设,而且最好还得要拔钱补贴,不能完全还是以前那种老法子,直接征召百姓做免费劳役,虽是为民办事,但还是会扰民累民,因此朝廷得出大头,百姓们出工,但朝廷得给他们补贴些工钱等,”

“再比如在西北很多地方,百姓连喝的水都极缺,就靠天上下雨积攒点雨水在地窖里面,可有时长时间的干旱,水不够吃,百姓得去几十里外背水,太过辛苦,对于这些情况,朝廷应当立项,帮扶打井、引水等,解决这些严重的民生问题。

再诸如有些乡村交通极为不便,要开山修路,或是过河搭桥,这些也属于基本民生工程,都应当上报立项,为民解决,不能为了节省开支,捂着钱袋子不放,这样钱存下来放银行生利息是不可取的。

每年能够留存三五千万就足够了,国库里不要超过一两亿,若是有多的,就增加些项目预算,要记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若是国库盈余多,那就调整下地方留存的比例,比地方多留些钱,甚至对那些边远穷困地区,增加拔款扶贫。

大明中兴,任重道远,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兵,有多少炮,而是我们能得到多少民心,得到多少支持。”

“最后我加一个要求,钱要花,但也必须加大审核力度,每一文钱,都必须花到该花的地方,尤其是不能被人贪污腐败。”

“对于各种教派的什一税是否免除?”

“不,这个要成为大明永例,在大明直辖的各省,那些依照大法律法行事的各教派,可以传播,但要受严格管理,同样的,不论汉人,还是蛮夷,他们也可以选择信那些朝廷许可的教派,朕可以给他们这个权力,但是他们必须登记在册,且必须缴纳什一税,这个永远不能变。不登记而迷信,将以违法论处,严格处置。”

“接受汉化的蛮夷,可以免除这笔特殊的什一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