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七天深夜来临,陶元胜沉沉的睡了过去,他的体力、精力和心力已经到了极限。
这一夜,月朗星稀,微风习习,永生军大营里一片安静。
“将军,已经准备好了。”方向鸣站在连横身后,轻声说道。
而在他的身后,两千五百左曲步兵,已然整装待发。
“好,传下令去,入营之后,禁止喧哗,禁止乱闯,所有人集中目标直冲陶元胜主帐所在。”连横厚重而雄浑的声音,不容置疑。
“是,将军。”方向鸣沉声回应。
“呼呼,呼呼。”永生军大营里传来轻微的呼噜声,除了负责巡逻的士兵,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一连七天,陶元胜与高凶的比斗似乎已经从战争蜕变成了一个供所有人观赏的节目。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对面那些官军,竟然会选择夜袭。
“老李啊,你可别睡着了,再撑一撑,还有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换班了。”领头的士兵轻声呼唤,换来的却只是一阵呜呜声,他不解的回过头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看清,意识便沉入了黑暗之中。
在楼兰金甲突破的前路上,这样的事情到处都在发生。
而连横却并未理会这轻微的骚动,他的目标是陶元胜的大帐。
“你们是什么人?”
然而,如此大的行动想不暴露的可能性极低,所以,就在连横堪堪靠近大帐的时候,有人惊叫了起来。
随着这一声惊叫,很多尚在沉睡中的永生军都被惊醒了过来。
他们纷纷爬起身来,却见大批的披甲兵士正在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
“包围主帐,向外列阵。”
行踪暴露,连横索性不再隐藏,随着他一声怒吼,已经冲到主帐附近的楼兰金甲左曲纷纷掉头,一面面巨盾竖起,形成一个圆形的包围圈。
陶元胜被孤立了。
大批永生军的士兵被堵在了圆阵之外,而在阵内的少数士兵,也很快被控制了起来。
“快,快,敌军夜袭,敌军夜袭。”巨大的喧哗声几乎瞬间便在宁远关下轰然炸响。
“怎么回事?”随着喧哗声的响起,沉浸在梦乡中的陶元胜,终于后知后觉的醒了过来。
他一把攥住身侧长枪便钻出了帐子,只是眼前的景象,却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春末的暖风里,陶元胜浑身寒意。
“陶元胜,我们又见面了。”连横如一座山岳般,伫立在前方。
“连横。”陶元胜失声叫道。
他下意识的向四周望去,熟悉的场景,让他最终确信了,这就是自己的大营。
可为什么四周都是敌人的士兵。
他的士兵在哪里?
“归顺?还是死?”连横仍然是这个问题。
陶元胜闻言,脸上不禁多了一丝悲凉。
“连横,我要和你堂堂正正打一场,你可敢应战?”片刻之后,陶元胜的怒吼,从圆阵的中心响起。
而回应他的是一抹闪耀的金光,连横应战了。
月下舞长戈,杀意随风起。
双方对阵已有七日,可陶元胜却从未见过连横出手,这是第一次。
随着那闪耀的金光,剧烈的风啸声开始充斥着他的耳膜。
那是一种莫能为之御的强大。
陶元胜拼尽全力,舞动长枪,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此生的最后一战了。
圆阵外围,永生军士兵在疯狂冲击着盾墙,楼兰金甲并未还击,他们只是缩在盾牌后边,硬生生的顶着对方疯狂的攻击。
圆阵中心,陶元胜长枪横扫,面露悲愤,在连横出现之前,他志气高昂,统兵七万,天下英雄无人可入其眼。
然而,连横出现之后,他却屡屡受挫,如今,既然生死已经置之度外,那索性就战个痛快吧!
“连横,你欺我、辱我,今日虽死,也要让你知道我陶元胜的厉害。”
“我何时欺你,辱你,我那是敬你,重你,否则我为何屡屡放虎归山?”
“哼!敬我,重我,你那不过是想让我归顺于你。”
“你领军七万,皆为妇孺,我披甲五千,俱是精锐,以我之能,灭你何难?不过是惜你陶元胜之才,感你营中百姓之苦,这才大费周章,想要为尔等留一条生路。 ”
“生路,这天下门阀如狼,百姓如鸡,穷其一生,也不过是将自己端上他们的餐桌,如今天灾人祸,土地荒芜,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我兰西之地虽小,但三年以来,除门阀、治贪恶,引水修渠、鼓励耕种,如今龙首原上,仅粮仓便有数十座之多,陶元胜,你何不放下手中长枪,随我去看一看。”
“陶元胜,你难道不想给这些跟随你的百姓,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吗?”
两人金戈横空,长枪飞刺,你来我往之间,不仅是功夫的较量,更重要的还是心理的较量。
连横的声音厚重而雄浑,尤其是在地势较为狭窄的宁远关前,随着他的气势不断攀高,声音也远远回荡了开来。
那些正疯狂攻击着盾阵的永生军在这声音的影响下,甚至不自觉的放缓了攻击。
隔着一人高的盾牌,他们看不到盾阵内的情形,但这从里面发出的声音,却是实实在在说到了他们心里。
自起兵之日起,他们走过了大半个长宁郡,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已经被他们吃光,粮食、树皮、野草......
他们为何要不计生死的猛攻宁远关,无非是因为他们已经活不下去了而已。
“砰!”
圆阵内,随着一声清响,陶元胜倒飞而出,他只坚持了六十回合。
“你赢了!”陶元胜怔怔的望着龟裂的虎口,声音艰涩,神情惶然。
“归顺,还是死?”连横沉声问道。
“你杀了我吧。”在连横巨大的压力下,陶元胜已然万念俱灰。
连横沉默了,他静静的看着陶元胜,良久,这才开口说道:“你走吧,杀你毫无意义,至于你麾下这七万人,我会带去兰西,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饿死。”
连横想起那张黑色的饼,想起那个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饼让给自己吃的妇人。
他那深沉果决的眸子坚定而深邃。
陶元胜惊诧的抬头望向连横,他原本以为这一次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连横竟然再次放过了他。
“你就不怕我回来报复?”陶元胜问道。
“我能击败你一次,便能击败你两次、三次,甚至无数次。”连横笃定的回答道。
“连将军,陶元胜服了。”沉默片刻,陶元胜挣扎着起身,随后跪倒在连横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