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琛饶有兴致地走到那个画像摊前,画师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也就二十来岁,正手握一支炭笔给一个漂亮的妹子画肖像,边上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观众。
小伙子双腿并拢坐着,将画板靠在大腿上,一手抓画板,一手握炭笔,目光在“模特”和画板之间来回切换,手中的画笔也跟着不断飞舞。
叶琛一站就是半个小时,直至小伙子画好了画“交货”时,他才活动了一下筋骨,伸了个懒腰。
小伙子的画功不咋地,连最起码的五官特征都抓不准,把本该是细腻的表现手法画成了粗犷的风格。
女孩接过画一看,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很不满地看着小伙子说道:“你这画的什么东西啊,这是我吗?我有这么丑吗?你到底会不会画画?”说着,将手中的画一扔,双手叉腰想讨要一个说法。
小伙子连忙赔不是,笑着说要不再帮她重新画一张,但30元钱还是要给的。
女孩不干,说都把自己画丑了,凭什么给钱,如果重新再画一张还不像的话,她就要砸了画摊。
小伙子面露难色,但还是准备重新帮女孩再画一张肖像。
叶琛揣测小伙子多半是江湖杂鱼,为了不让他难堪,决定出手帮忙。
“小姐姐,你好!”叶琛捡起那张被女孩嫌弃的肖像,笑着说道:“其实这张肖像画得挺不错的,黑白相间,配上恰到好处的灰色,再没有其他的杂色,多干净整洁啊!”
“我们不该以世俗的眼光去玷污它,它就是这个世界本来的颜色,好比我们每个人刚来到这个人世间,最初看到的一切也都是美好、纯洁的,至少不该掺杂有色目光去批判它,不是吗?”
“你谁啊?”女孩警惕而强势地问了句。
叶琛淡然一笑,答非所问道:“这样吧,就这张画我来改一改,要是不能让你满意,我赔你100元,如果你满意的话,请你支付给这位画师50元就好,你看行吗?”
叶琛本身是美术科班出身,画肖像对他来说手到擒来。
如果女孩愿意的话,叶琛甚至可以帮她画一幅全身像,穿不穿衣服的都不在话下。
大一大二叶琛可是画过两个学年的人体画。
女孩一听乐了,有便宜可占,不占是傻瓜,于是立马答应了下来。
叶琛将画师拉到一边,简单沟通了一番,便接过画板,在那张原有的肖像基础上进行修改。
叶琛当年高考专业分成绩可是全校第二名的好成绩,画幅肖像简直不要太简单。
叶琛将肖像的五官全部擦掉重来,左右两边的颧骨结构过于粗犷的表现手法也作了修改,将女性天生的细腻皮肤细致地用“线”和“块面”表现出来。
眼睛的瞳孔高光也精心地刻画出来,就连刘海的局部头发也精细到根,其余的恰到好处的留白,虚实相结合。
二十分钟后,一幅全新的栩栩如生的肖像素描跃然于纸上,五官特征与女孩如此一辙,那神态,那轮廓,简直不要太像。
女孩接过肖像一看,不由有些惊呆,不但当场扫码支付了50元,还缠着要叶琛的微信。
叶琛没有手机,当然加不了微信,女孩好生失望,只能怅然离去。
现场围观的人看到叶琛画的这么出神入化,又有三个女孩排起了队,争着要叶琛帮她们画肖像。
叶琛本就长得帅气,又拥有一米七八结实挺拔的身姿,往夜市人群中一站,简直鹤立鸡群。
小姐姐喜欢的就是这一类型的小哥哥,哪怕画得不像,她们也乐意接近。
说实在的,有时候好色不仅仅只是男人的专利。
女人只是表面矜持,内心要多放浪就有多放浪。
她们只是善于伪装和隐藏罢了。
叶琛和小伙子一商量,一致同意五五分账,小伙子提供画材,叶琛出力,也算借鸡生蛋,连续不停的一直画到了晚上十点多,总共入账4张百元大秒,可谓盆满钵满。
就在叶琛准备交付最后一张画时,旁边的人群中突然一阵骚乱,前一秒还是国泰民安,下一秒就兵荒马乱。
三辆高大威武的城*管执法皮卡,从夜市的街头急驰而至,夜市的各摊贩就像老鼠见了猫,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最先遭殃的是两个手机贴膜摊位,由于摆在最外面,首当其冲,连桌带膜通通被没收了去,损失惨重。
其中一个摊贩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不甘心东西被没收,上前与制服人员理论。
对方有理有据,讲得头头是道,自然不会归还没收的物品。
这条夜市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突袭一次,路口的小鱼小虾只是顺带,主要还是奔着烧烤推去的。
很不幸,就连叶琛等两人也跟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两人一个拿凳子,一个抱画夹,转身撒腿就跑。
就连最后那张肖像画也白白送给了人家,钱都没来得及付。
两人一口气跑出几百米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确认没有追兵后,这才停下歇息。
“兄弟,怎么称呼?”叶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小伙子。
“我叫柯林峰,你呢?”小伙子也上气不接下气地反问道。
“我叫叶琛,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叶琛笑着回应道。
“好久都不见有人来赶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害我们白白少赚一幅画的钱。”柯林峰心有不甘地抱怨了句。
“没办法,现在摆地摊就得学会游击战,习惯就好了。”叶琛宽慰了一句。
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柯林峰问叶琛住哪,叶琛说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因为今天刚来泉南,钱包手机全丢了,现在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晚饭都还没着落呢!
“走,我请你喝酒去,感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晚上就住我那。”柯林峰自己一个人租了一间民房,完全具备收留叶琛的条件。
叶琛求之不得,晚上一起赚的那些钱还没分账呢,至少也要先把钱拿到手才能离开。
两人找了一家小餐馆,直接打包了一些酒菜带回去吃。
柯林峰住的地方位于城乡结合部,从市区去那里要坐一趟公交才能到,两人一路颠簸着回到了城乡结合部的出租屋,放下东西,早已大汗淋漓。
这间出租屋与许绍仁在鹭滨的那间不同,这间不是独立的套间,只是一间单间,没有厨房和独立的卫生间,上厕所要走到每一层的公共卫生间去上,包括洗澡也是。
房间很简陋,一张木板床,还有一个一米宽的木衣柜,一张小木桌和一个凳子,其余的都是柯林峰自掏腰包去添置的家当,如电风扇、电饭锅、热水壶。
两个男人脱掉了上衣,一起坐到小木桌旁,各自开了一瓶冰啤对饮了起来。
叶琛看见柯林峰脖子上戴了条木牌吊坠,看上去有点像护身符,本想问他怎么会戴这玩意儿,想想却欲言又止。
“晚上如果不被突袭,我们至少还能多挣百来块,可惜了!”柯林峰咕咚了一口啤酒说道。
叶琛实在想不明白,在大环境不怎么景气的现在,本就应该提倡发展地摊经济,为什么那些夜市里的摊点还会遭遇如此粗暴的“待遇”?
地摊经济不能一刀切,只知道一味的“赶”、“罚”,甚至是“收”,并不能从根本上杜绝生存在底层老百姓的“求生之路”。
地摊经济从某个角度而言,也是人间的“烟火”。
叶琛吃了一口菜,感慨道:多么希望相关部门,能站在老百姓的角度多去体谅一下,多为老百姓办些实事,多为老百姓谋些福利,那该多好!”
柯林峰感慨道:“这几年钱越来越难赚了,大环境不好,许多行业都不景气,光是泉南的企业就倒闭了一片,我如果不是摆摊,估计都失业好几回了。”
叶琛笑着说道:“你老家是哪的,不是本地的吧?”
“不是,”柯林峰吃了一口菜说道:“我老家北宁的,你呢?”
“我省城的。”叶琛夹了一个卤鸡爪应道。
“你来泉南做什么?”柯林峰又问道。
叶琛苦笑了一下,撒谎说道:“送女朋友回来,我们吵架了,结果我们刚分开,我的钱包和手机就被偷了,如果不是有幸遇见你,我可能就得饿肚子了,就连今晚都要露宿街头。”
柯林峰说道:“我是来找我女朋友的,她一年前来这边打工,从此杳无音讯,我已经找了她大半年了,也报了警,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家人呢,她家人没在找她吗?”叶琛惋惜道。
“她哥哥也找了她大半年,最后放弃了,她妈妈伤心过度上个月刚去世,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柯林峰黯然说道。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继续聊下去气氛有些压抑,叶琛赶紧将话题岔开:“你脖子上的那个木吊坠挺好看的,是护身符吗?”
柯林峰淡淡一笑,应道:“也算是吧!这是我妈上寺庙为我求的,我五行中缺木,说是戴上这个能保佑我。”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