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傅天云,离开欧家后,并未回京,而是去了昭明寺。
当她进入寺内,看到正在香烛摊前忙碌的母亲,忍不住冲上前,抱住她便哭了起来。
张巧红愣了一下后,忙询问女儿:“怎么了天云?受什么委屈了这是……”
旋即,她扳住女儿的双肩,气问道:“是陈显阳那臭小子欺负你了?还是那个阴……”
未等她问完,就听傅天云啜泣着道:“娘……您别问那么多,我只想在您怀里好好哭一场……”
张巧红遂牵着女儿的手,往住处走去。
进入房间后,张巧红将女儿拉到床沿边坐下。
傅天云则搂住母亲的腰,然后将头埋进她怀里,像个孩子般呜咽着。
张巧红看着在自己怀里哭成泪人的女儿,想着这许多年来,母女间还不曾有似这般的亲近过,感叹之余,环住女儿的双手慢慢拢紧。
……
且说陈显阳,也没回京,而是回了家。
陈子贵正在大厅里吩咐仆人做事情,见儿子回来,先是微一讶,随即没好气的甩出句:“难得啊,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倒晓得回来了啊……”
陈显阳看了眼父亲,冲口呛了句:“我回自个儿家,还要挑黄道吉日吗?!”语落,闷坐至一旁。
陈子贵见儿子口气这么冲,刚要出言指责,但见闻得通报的春晓兴冲冲而来。
她一看到陈显阳,便先上前执礼迎道:“大人回来了……春晓见过大人……”
其间,有丫鬟来向陈显阳上茶。
春晓遂当即从丫鬟手上端过茶来,放到茶几上道:“大人舟车劳顿,请先喝些茶润润喉,春晓这就去厨房让人准备酒菜……”说着,喜滋滋的匆匆出了厅。
这时候,陈柏康在仆人的搀扶下走进厅来。
陈家父子遂一同起身,上前相扶,并喊了声:“爹\/祖父。”
陈柏康笑呵呵点着头,牵过孙儿的手,以宠溺的口吻责道:“显阳啊,怎么这么久才回家来看祖父啊?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祖母,有多想你吗?唉,真是的……”
陈显阳挤出笑容道:“显阳这不是回来看你们了嘛……对了,您跟祖母的身体可康健啊……”
陈柏康在儿子和孙儿的搀扶下,来到八仙桌旁坐下后,摆摆手说道:“唉,我跟你祖母都是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了,康不康健的,也就这样了……我现下还能走动走动,你祖母身子弱一些,又畏寒,如今大多待在房里或在佛堂……”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后,接着道:“对了,你娘身体也不太好,自从上次京城回来,就时常说觉得气闷,大夫诊看后,说是气郁……唉,丽娘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
陈显阳听到此,不由得低下了头。
但听陈子贵,没好气的提醒道:“听到你祖父说的话没?还不去向你祖母和你娘问安……”
陈显阳略犹豫了片刻后,向祖父一礼道:“那祖父先跟爹聊着,显阳去看祖母和母亲了……”
陈柏康点头间,叮嘱道:“记得好好说话,别惹你母亲生气。”
陈显阳欠身道了声:“显阳知道了……”跟着,转身出了厅。
……
内院里,
刚喝好汤药的陈夫人,正由丫鬟伺候着在庭廊上散步。
一见儿子走来,她先是微一讶,随后作生气状的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陈显阳来至母亲近前后,先向其问安道:“娘,听祖父说您身体抱恙,用过汤药可有好转……”
陈夫人翻了个白眼,口气呛呛的道:“你娘我身子骨还算硬朗,还不至于气一气就起不了床……”
陈显阳闻言,略一低头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母亲跟前道:“娘,是儿子不孝,娘要打便打,要骂便骂,千万莫要堵着自己难受……”
陈夫人见状,眸光一闪后,转过身来问道:“怎么?看你这副德性,是撞到南墙了?”
陈显阳低头垂手道:“娘以往教训的是,是儿子总将事情想得太简单,是儿子天真……不,是固执己见才对……”
陈夫人听着儿子的这口气,心下已有所了然,遂问道:“是跟你表哥起争执了吧?”
陈显阳点点头道:“是……是儿子一时昏了头,想着,爹娘不肯点头,就去求表哥成全……”
听到此,陈夫人截住话责备道:“显阳,虽然,从小到大,娘总爱管着你,数落你……可并不是因为娘认为你不聪明。相反,娘是担心你太过聪明。儿啊!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是,张家兄妹如今是各得果报了,可并不代表可以一笔勾销。你想让你表哥大度成全,那是痴心妄想!”
转而,她扶起儿子劝道:“显阳啊……娘知道,你是真心喜欢那个傅天云的……然,你要清楚一点,你们之间,不仅仅是身份不般配。横亘在你们之间的,是张家和傅家的宿怨。若你们一定要在一起的话,除非你们有排除万难的莫大决心,但这条路可不好走……”
陈显阳闻言,眼眶微红,闷声道:“是,仅靠我一味的努力,是很难走这条路……”
旋即,他作振作状的道:“娘放心,儿子会慢慢想通的……对了,听祖父说,祖母身体也不好,儿子这就去问安……”说罢,一欠身后,转头而去。
看着儿子那略显落寞的背影,陈夫人唯有摇头叹息。
……
在内院另一边的佛堂里,
陈老夫人刚诵好经,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喝茶。
看到孙儿进来了,她甚为欣喜的一个招手:“显阳,你回来了,来来来,快到祖母跟前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陈显阳淡笑着,走到祖母的面前,先执礼问了声安:“祖母近来可好……”
陈老夫人伸手一把握住孙儿的手,边拍着他的手背,边笑容满面的点头道:“好好好,祖母很好,看到了你,祖母就更好了……”
转而,她看着孙儿,微皱眉问道:“嗯,显阳啊,你好像清瘦了一些……这气色也不大好……唉呀,这公务固然重要,身体更为重要的呀……”
陈显阳点头道:“多谢祖母关心,孙儿会加以注意的……”
但听陈老夫人说笑似的念叨起来:“唉,想你身为独子,从小有我跟你祖父宠着,你娘呢,虽说对你严厉了些,其实也是为你好。倒是你那个爹,没什么正形,惯会和稀泥的……所幸,你并未养成多大的娇纵,就是有些恃才傲物,玩世不恭。这两点,你得收敛些,不然,在官场上可吃不开……”
陈显阳听着祖母的念叨,脑海中忽然闪过傅天华斥责自己的那些话,感叹之余,冲口而出道:“表哥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我跟他同为世家子弟,却有着不同的经历。我凭什么要求他成全我……”
陈老夫人闻言,面露关切的问道:“怎么?你是不是跟你表哥起争执了?因为天云是不是?”
陈显阳先是点点头,随后反问道:“祖母,你也知道了……”
陈老夫人笑道:“我是老了走不动了,可还没到耳聋眼瞎。你爹娘是想瞒我来着,可他们俩为此拌嘴,又不是一次两次的,我呀,自有那耳报神来报给我听……唉呀,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倒有心不管事。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不管也不行啊……”
转而,她开解孙儿道:“显阳啊,这世上,除了人心不可测,缘分也一样不可测……不是你认为好的,就是好的……反之亦然……你跟天云,既事已至此,你就不要自寻烦恼,随缘吧……若是注定的缘分,无论是良缘还是孽缘,终究还是会走到一起。若注定是无缘,你们再是个努力,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说话间,但见有丫鬟来至门外通报:“老夫人、少爷,饭菜已经备好……夫人让奴婢来问老夫人,是依旧将送饭菜送过来,还是去花厅一同吃?”
陈老夫人见到孙儿,自然有了精神头,便起身道:“显阳难得回来,当然是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吃嘛……”说着,牵起孙儿的手,就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