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刚下过雨,长安区的街道湿漉漉的,空气中带着深秋的凉意。
道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冷白色的光,道路中间是来回穿梭的车流。
开阔的十字路口,一辆银白色的军牌路虎停在左转的车道上等红灯。
后边同样等灯的车和前面的路虎车至少隔了一个车的距离。
陆怀启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前方红灯上剩余的九十秒,强行压下了心里想要直接闯过去的冲动。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九十秒能有这么煎熬。
他以前也没觉得他能这么想一个人,睁眼闭眼都是她。
勾魂索命一样。
他降下了两侧的车窗,深秋的凉气从车窗涌了进来,让他发昏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这时,红灯读秒刚好结束。
下一秒他就踩下油门,左转拐进了华成律所所在的那条大街。
到了律所的大门口,他把车停到了路边,抬头朝着办公楼看去。
周末的律所没有什么人,这个时间点的办公楼漆黑一片,只有五楼的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一个瘦削的身影正站在办公桌前收拾东西。
她收拾得有条不紊,不紧不慢,曲肘抬手,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流程化的美感。
陆怀启点了根烟,无声地观察着她收拾东西。
他记得,第二次看见她时,她穿着女仆装在落月收银。
动作也是一样利落干练,有条有理,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而那套并不算正经的衣服套在她身上显得十分突兀,与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格格不入。
他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任何女人的手机号,但是那天他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她那天的表情神态,他至今都历历在目。
淡漠、疏离还有防备。
当初的她太听话,他说什么都不会拒绝,像个提线木偶一样。
他想她听话,却又不想她太听话。
在那家顶楼酒店,是他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见了别的情绪。
哪怕是恐惧,他也觉得生动,觉得鲜活。
他开始想要看见更多,于是把她带到山上,带到玻璃栈道,带到蹦极点。
直到她落水消失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心慌和害怕。
多少次,面对那些枪口,面对死亡,他都没有那种感觉。
那种惶恐让他觉得挫败,让他觉得丢人,他不相信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副样子。
他去找别的女人,他想证明她不过就是一个玩物,证明她跟那些女人没有什么两样。
可当那天在碧水山庄,他把她灌醉,她说了不想看见他带别的女人,说了讨厌他身上的香水味的时候,他就知道。
证明失败了。
……
姜婉收拾整理好最后一部分文件以后就熄灭了办公室的灯。
她拎着包,从电梯下了楼。
一出办公楼的大门,她就感觉像是被凉意裹挟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把手缩进袖子里,加快了步伐。
从律所大门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路虎车,而陆怀启正坐在车里抽烟。
看见姜婉出来,陆怀启按了两声车喇叭。
姜婉其实并不意外陆怀启会过来,因为她今天挂了他的电话。
她有些忐忑地走向了那辆车,站到了驾驶座的车窗前,无声地看着陆怀启。
车窗早就被降了下来,里面的男人灭了手中的烟,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傻愣着干什么?上车。”
姜婉转到了车子的另一侧,拉开车门上了车。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按倒在了座椅上,未等她反应过来,陆怀启的唇就吻了上来。
他啃咬着她的唇瓣,贪婪地掠夺着她口中的每一寸空间,挑逗吮吸着她的舌。
她被他吻得四肢发软,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样,酥麻绵软。
她觉得喘不过气,双手抵上了他的胸膛,想要把他推开,然而却感觉到了他剧烈的心脏律动。
陆怀启挑眉看着她,“不是要推开,怎么不推了?”
“我……”
不等姜婉说完,他又俯身含上了她的唇,这一次他吻得很凶,直到姜婉眼角带了泪花才松开了她。
“喜欢挂电话?”
“我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陆怀启又吻上了她,直到把她吻得大脑缺氧才放过了她。
他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还挂不挂老子电话了?”
姜婉拼命摇头。
陆怀启笑着骂道:“几天不见,你他妈的真是长本事了。”
骂完,他又道:“周连订婚,这个月26号,跟我一起去。”
“不行。”姜婉一口回绝。
陆怀启看她什么都不说就直接拒绝,心头一阵恼火,他压着火气,问道:“怎么不行?别他妈的说你要工作,那天周日。”
姜婉盯着他黑漆漆的眸子,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天国考。”
“操,你他妈的……”
陆怀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他想过很多种她会用的借口和理由,唯独没有想过这一茬。
“考到几点结束?”
“下午五点。”
“订婚宴在晚上,来得及。”
说着,陆怀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眯起了眸子,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睛毒蛇一样危险地看着姜婉,“给我看看报名信息。”
姜婉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调出了报名信息,然后给了他。
上次陆怀启威胁完以后,她就改了报考职位,改到了京市。
她最近事情多,也没想过能考上,只是已经报了名了,多少要去考一下。
陆怀启拿着手机,仔细地看了她报考的职位,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他手指在页面上划了两下,看了看她的考点,说道:“那天考完我去接你。”
“不行。”
“怎么还不行?”陆怀启问道。
姜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合适。”
陆怀启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和自己对视。
“你说,哪里不合适?”
姜婉不敢看他的眼睛,躲避着他的眼神,不肯说话。
陆怀启松开了她,不耐烦地点了根烟。
姜婉把脸别到了另一侧,盯着车窗外的景色。
陆怀启看着她一副不打算说话的模样,心里烦得不行。
“你他妈的长嘴了能不能说句话,到底哪里不合适?”
姜婉敛下了眼眸,低声道:“说不清……”
陆怀启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掸了掸烟灰,随意地倚在了靠背上,声音冷得像是腊月冰冻三尺的寒冰。
“说不清就别下车。”
姜婉不敢看他,她知道他生气了,但她确实说不清。
她现在只想逃离,她不想面对这种问题。
纠结了许久,她说道:“怀启,主要是真不合适,你别逼我……”
她的声音细软,带着无奈也带着乞求。
陆怀启听得心头一紧,抽了口烟,缓缓道:“不逼你,说清楚哪里不合适就不让你去。”
姜婉沉默着,目光落在了车外的路灯上。
路灯的光是冷白调的,四周有飞蛾萦绕。
良久,她克制着胸腔中翻涌的苦涩,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们本来就是不正当关系,所以不合适。”
陆怀启脸上的情绪不明,他没有说话,而是灭了烟,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古朴沧桑的烟草味儿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像是巫蛊一样,迷惑扰乱着姜婉的心智。
他吻得温柔,湿软缠绵,却又带着不可阻挡的强势。
姜婉想推开他,但是当她把手再次放到他胸膛,再次感受到他炙烈的心跳以后,她的手上却突然没了力气。
吻完,陆怀启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他用手指轻轻描画着她的眉梢,问道:“那变成正当关系,是不是就能去了?”
姜婉鼻尖发酸,她紧紧握住了手,用指甲刺着掌心,刺痛感强行让她回神。
她推开了他。
“变成正当关系是两个人的事,我拒绝。”
说完,她推开车门,逃一样地下了车,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