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一板一眼地进行。
李世民是越发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的迟钝，一年不如一年，去年冬至的时候，自己的动作可都还没这么笨拙。
嗯…也许是因为今年更冷一些的问题？
等祭祀结束，摆在桌上的菜肴已经挂上了一层冰霜，菜凉了，这让李世民叹了口气——想吃上一口新鲜热乎的，还真是一件难事。
大臣围了过来，等着陛下赏赐祭祀祭品。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碟子菜上。
同福食肆新出的特级美食，他们都很有兴趣，就是价格太贵了一些，得要一千五百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吃不起。
像是程咬金他们倒是吃得起，只是一时半会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吃——他们要找一个李渊、李世民都不在的机会。
不然那颗鱼丸，肯定要被这两人给捞走。
要不逆向思维一下，找一个两个人都在的机会，说不定趁着他们吵着谁吃那颗鱼丸的时候，自己就能火中取栗，趁乱下手？
这等到祭祀结束之后，再继续去思考吧。
眼下的事，得分食这一盘子菜。
李世民还在沉默着。
官员们心里咯噔一下，陛下该不会…只分其他的东西，这盘菜不准备分吧，不会吧……
李世民还真的有这样的念头，不过转头就放弃了，天下虽然是李唐皇室的天下，但…肉不能都自己一个人吃进肚子里去。
若是没有朝堂上的这些官员们，又哪里来的大唐疆土。
李世民是个会做皇帝的。
他亲自取过刀，一片片地切下，给程咬金的，就切下卢国区域的肉片，放在小盘子上，宦官给呈了过去。
给房玄龄的，就切下邢国区域的肉片。
县公就给县公的、县伯就给县伯的，那些县男、县子就分到了极为可怜的一点点，一个盘子里只沾着那么点的肉星。
至于那些没有爵位的，李世民则是将疆域内没有封赏出去的地，按照他们的品级分给了他们。
只是…所有人都分得了一部分后，大唐的疆域还剩下很多。
句州、突厥、西域，还有海外的两座孤岛。
剩下来的那些菜品的部位，这些官员们也不陌生，一眼就看了出来。有些现在就是大唐的疆域，有些未来会是大唐的疆域。
这些剩下来的，大约占了菜品的三分之一。
让官员们有些眼馋。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这剩下的菜品，朕准备赏赐给正阳公，大唐能扩充至如今这种地步，正阳公功不可没。”
说着，他挥了挥手。
一旁的官员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这些菜收入食盒里。
品级不大的官员们，自然是把李世民的话给当真了，可像是房玄龄、程咬金这种老狐狸，眼里不自觉得就涌出了一些鄙夷的神色出来。
这是给店家的？
店家自己要是想吃了，还用得着你给？还是这种残羹剩饭，以店家那种性子，估计是一筷子都不会动。
分明就是自己想吃，巧立名目给截胡下来。
回去就给店家告状！
你们翁婿俩的事，看怎么去解决。
李世民自己手里也有个小餐碟，里面放着代表长安的那颗鱼丸，还有代表长安的一片肉食。
他的手很稳，用的筷子，可只一下就把鱼丸给夹了起来，塞入自己的嘴里。
菜已经被冻住，口腔里的温度渐渐化开冰霜，里面的滋味缓缓铺展开来——海鲜这东西，都有个毛病。
鲜活的时候没什么意味。
可等死了，哪怕是做好了，摆得太久，那股子腥气都能冲破云霄。
但这道菜没这个毛病。
鱼丸入口，没有腥气，冻着也有冻着清冷的滋味，李世民反复咀嚼，贪恋这一口嘴里的肥美。
冷食都这么好吃，要是热着…又该有多么美味。
其他官员们见李世民下口，自然也动了筷子。
一群官员们罕见的，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吃了起来，这是之前都没有过的景象——谁会当场就把陛下赏赐下来的东西给吃了啊。
这次不一样。
这次的不仅能吃，而且好吃。
他们冻了一早上，早饭大多都还没吃，现在能吃几口冷食，安慰安慰肚子也是好的。
随着程咬金最后慢条斯理地把盘子里的肉食吃完，祭祀也迈入了尾声。
大家散去。
程咬金他们坐上马车，捧着小香炉，暖着身子，一边吩咐着车夫赶向同福食肆，今天可得吃点好的，犒劳下自己。
到了食肆，中午的客人们刚刚散去。
尹煊正躺在床上休憩。
程咬金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一拍桌子：“店家，正休息着呢？”
尹煊半睁眼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哟，今个得闲来了？”
“店家，我这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程咬金一边接过狄仁杰送过来的菜单，一边看了起来，决定自己要吃什么。
尹煊点了点头，捧着自己的茶壶，懒散开口：“说。”
“今天冬至大祭，朝廷那边分了店家你一些吃食，托你丈人带给你。”程咬金使了坏心眼，虽然忍住了，可语气还带着浓浓的、忍不住欢脱着蹦出来的笑意。
尹煊一挑眉毛。
房玄龄在一旁，趁机添了把火：“说起来，还真是让人羡慕，正阳公在朝廷那边还真是很受重视。”
“朝廷让你老丈人带给你的吃食，可是占了全部吃食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部官员加在一起，才分到你的一倍。”
尹煊又挑了挑眉毛。
这俩小老头上自己这煽风点火来是做什么？
他们挤眉弄眼，把尹煊夸到了天上去，三句不离“你老丈人给你带朝廷分的吃食”，恨不得在自己脸上刻上这几个字，然后展示给尹煊看。
直到……
十几分钟后，李世民从门口缓缓走进来。
尹煊坐直了朝着他招了招手：“丈人，你怎么来了，我们正好说起你呢。”
房玄龄和程咬金两人面色一僵，诧异地看着尹煊。
正阳公！
店家！
怎么回事！
我们俩暗示了这么久，难道你就没有读懂我们的暗示吗？我们是想要你坑一坑陛下啊，怎么…转头就把我们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