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嬷嬷才听秦如霜断断续续地将她与沐远滔的对话一一复述,心中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也不忍心说一句重话,语重心长道:“小姐,容老奴僭越,大人的意思已然很明白了,不论之前有什么燕氏张氏,未来的日子他想与小姐一道过,这是好事啊!”
“可长姐……”
“大人不是当今陛下,咱们府中也并无像皇后娘娘那般的人物,小姐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老奴不愿小姐的大好姻缘被平白无故地断送啊。”
“是我错了……”
嬷嬷见她已经有走出这牛角尖的苗头,决定趁热打铁:“小姐你想,大人特别提到了陛下、严侯爷和林世子,他们可都是出了名的宠妻之人啊,小姐何必把大人往外推了去,便宜了其他人?”
“夫人,燕姨娘方才去了书房,被赶出来了。”
外头的丫鬟恰时的禀报让秦如霜原本风吹雨摇的心慢慢回拢,她惶然地看向嬷嬷,带着哭腔说:“嬷嬷,我应该怎么做?”
“若是小姐身体还受得住,老奴陪小姐去书房走一趟吧。”
“他会愿意见我吗?”秦如霜想着他都已经把旁人赶出来了。
“燕姨娘岂能与您相提并论,大人这时候最想见的人自然是您了。”
“好。”秦如霜自己抬手擦干了眼泪,郑重地将腰带叠好放进木匣子里,思忖片刻又让人去取了几缕红绳来。
嬷嬷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坚信只要秦如霜愿意迈出这一步,这小夫妻两人就一定有机会走到一起去。
从主院到书房,走路是极近的,这也是当时沐远滔自己开府大婚时特意吩咐管家的安排。虽然他与秦如霜是奉旨成婚,但他打从心底里是看重这位嫡妻的。
秦如霜竟然是在入府数年之后,才发现沐远滔的心意藏在了这处处的细节之中。
“夫人。”
书房的仆从刚将燕姨娘打发了没多久,就又迎来了夫人大驾,脑袋上都急出了汗珠子来:“大人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说了谁来也不见。”
“你且去回吧,若是夫君真心不想见,我也就回去了。”
此时窝在书房里的沐远滔哪里有在处理公务,分明就是在闹脾气,听了外头的对话,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眼看着仆从小心翼翼地进来问话:“大人,夫人来了,可要请夫人进来?”
沐远滔刚想脱口而出一句“不见”,可嗓子就像被堵住了一样,几次张口都没说出来,最后还是憋着一口气说:“进来吧。”
“是。”
仆从高高兴兴地出去了,可沐远滔的心情更郁闷了。
秦如霜如愿见到了沐远滔,可一人在榻上坐着,一人在门口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沐远滔瞥见她手里拿着的木匣子,不领情地轻哼了一声,秦如霜才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开始有了动作。
她先是将木匣子放在桌子上,把里面的腰带取出来,走到沐远滔的跟前,扶着后腰艰难地在长榻的尾巴处坐下。
沐远滔瞧见她的动作,作势就要去扶,却没来得及,刚好撞上了秦如霜泛红却有神的双眸,像是在说:“夫君还是心疼妾身的。”
“你来做什么?”
“来跟夫君认错。”秦如霜老实回答,“夫君气冲冲地离开之后,妾身才如梦初醒,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活在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茧里,没有正视夫君的付出和心意,实是妾身的错。”
“你……”沐远滔没有想到她这么痛快地就承认了,“你以为这么两句话就会让我原谅你?”
秦如霜听着沐远滔孩子气一般的问题,忍住了想笑的冲动,认真地将腰带递过去:“妾身自认是一个很好的主母,善待妾室,教养子女,可却没有做好一个妻子,哪怕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时候,也是对夫君有了情意的。”
沐远滔没有接过腰带。
“就算这点情意比不上皇后娘娘对陛下,嫂子对严侯爷,还有弟妹对林世子那般深重,但若是夫君方才说的话算数,妾身也愿意与夫君同进退。”
她将腰带放在了他的手边,复又从袖中拿出了红绳,巧手翻转下就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同心结。
沐远滔知道她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太久太深了,若想要她一下子脱壳而出是很难的,但就这一步,他也已经看到了一丝曙光,何必在乎是谁先低头,谁先认错,谁先心软,他原本就想与秦如霜携手白头的。
“你不必去多想这桩婚事到底是交易,还是谋算,日子是我们自己的,过得好与不好只有我们才能决定。”沐远滔的声音有些干涩。
“夫君说的是。”秦如霜以为他是想拿过同心结,没曾想却是将她的手也一并握住。
一时间夫妻相视无言,久候在门外的嬷嬷听见里头没有动静才觉得安心。
片刻之后,书房的门打开,竟然是沐远滔亲密地搀着秦如霜的胳膊一步迈一步地走出来。
秦如霜面色绯红,鬓角的头发也有些微微凌乱,眼神飘忽不定的,更是不敢对上嬷嬷关切的神情。
沐远滔也是一副餍足的样子,方才搂着妻子好一阵缠绵悱恻,眼里是半点也看不到其他女子了。
“你说什么?”燕氏顾不得形象一般拍桌而起,“你说夫人进了书房,两人还一道回了主院?”
“是,听说两人十分亲密,大人脸上还一直挂着笑呢。”
“真是岂有此理!”燕氏气愤也无奈,一旁不过两岁稚龄的女儿嘤嘤嘤地啼哭起来,她也只好连忙上前安慰。
沐府里疾风骤雨已过,随着夜色渐深,林宴许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