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但田曦知道聂闻屿还在山顶。
她不去的话聂闻屿会一直等。
田曦坐在车里,一面想着和白砚江的三年过往,为他被人陷害难过和委屈,也为自己失去这段婚姻难过不已;
另一边却又想到聂闻屿,三年前她清清楚楚的说过绝不会回头,为表决心给了他一刀。
可他至今放不下,独自等待到现在。
当初爱上聂闻屿的时候她太年轻太天真了,用尽了全力只换回一个伤口,是白砚江把她救出泥潭。
自从真切的感受过他所深陷的泥潭,窥见他家族的冰山一角之后,她再也没想过与聂闻屿能有明天。
她对白砚江一百分的忠诚。
可事实却叫她走到了如今,对聂闻屿,对白砚江,她都深深地伤害了。
连带她自己,一颗心也是千疮百孔。
真的好累。
夕佳山主峰上有一块小广场,夜晚不对外开放。
车开不到最顶上,要想登顶需要爬半小时台阶。
停车的地方灯火一片,聂闻屿拉开车门将她牵下来:“喜欢吗?”
田曦顺着他的指引看去,通向顶峰的阶梯两旁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一路蜿蜒向上,像是星光铺就的一条小道。
聂闻屿拥抱她:“冷不冷?”
田曦心里五味杂陈,只是摇摇头。
“我知道你肯定懒得爬山,我背你上去。”
他弯下腰等待,田曦心一软,趴到他背上。
好几年前的某个夏夜,那时还在美国,某个她不知道具体位置庄园。
她说起家乡七夕节的晚上会有花灯会,整个夕佳山处处都是明灭的灯火,有机会很想带他去看看。
他很向往,也很遗憾,许诺过几年必定给她光明正大的身份,一定陪她回夕佳山。
他那时的神情叫她心疼坏了,瞒着他叫上佣人一起准备了整整七天,单独为他办了一场花灯节。
那个夜晚的庄园仿佛化为了夕佳山,田曦仿佛真的把他带回了家乡。
他们也在那个晚上真正在一起。
他双眼通红的对她许下诺言:‘我的一生都交给你,田曦你会永远爱我吗?’
她说:‘我永远爱你,至死不渝。’
他的步伐坚定而沉稳,田曦在他背上一点也不用担心。
道旁的花灯上画着花鸟虫鱼、连环故事,用石公体书写着从古至今的情话。
她从小练习石公体,那一年的花灯上所有的字都是她写的。
聂闻屿也想到了那年:“我只练习了几年,赶不上你,字还能看吗?”
田曦鼻子发酸,脸贴在他肩头:“还需要进步。”
聂闻屿脚步停顿,喉结上下滚动,拖着她的大手收缩了几下:“宝宝,还疼吗?”
那天晚上他气坏了也怕极了,对待她前所未有的粗暴。
她先前还能倔着不肯求饶,后来实在受不住了。
他脱了兽性醒悟过来,她却已经伤着了。
这半个月他谎称出国,实际上哪儿也没去,就在灵河。
每天都远远的看着她,却实在不敢上前面对。
他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田曦委屈得掉下眼泪,在他衣领擦掉:“没事了。”
聂闻屿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委屈,自责得只想去死,“对不起,我总是伤害你。”
田曦罕见的没有接着他的话头指责她,温顺的趴在他身后。
他呆了片刻,继续往山顶去。
“田曦,我从前做过许多错事,上天惩罚我失去过你一次,这几年我的痛苦你想象不到。
如果惩罚有尽头,我想我已经受的足够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好在一起,可以吗?”
男人跨上最后一级台阶:“田曦我爱你,我的人生失去你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山顶被布置成花灯的海洋,动物、花卉、人偶、传奇人物,各式各样的花灯五彩斑斓。
聂闻屿将她放下来,轻轻牵着她的手。
如此漂亮的盛景却只有他们两人欣赏,田曦行走其间,顾盼流连。
聂闻屿自觉文学修养浅薄,但此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诗词: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兜兜转转,田曦终究还在他身边。
他动容不已,眼眶发热,温情的拥抱她:“忘掉过去吧,我们重来一次,好不好?”
过去真能忘的掉吗?那他为什么还要执迷到现在?
一瞬间,田曦的脑海里闪现过去的种种。
关于他,关于白砚江。
那晚一面之后白砚江就走了,他定然听到过关于他和聂闻屿的流言,所以亲眼见到没有半点意外。
可他眼中的痛却那么真实,让她常常夜不能寐。
可纵使再是挂念放不下,他们两个也绝无半点可能了。
她好累,折腾不动了。
既然聂闻屿这么执着想跟她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
或许等他倦了、腻了,她便能重获自由,再过几天清净日子。
她闭上眼睛,认命的点头。
聂闻屿激动不已,抱着她边亲边问:“真的吗?真的吗田曦?你原谅我了,愿意跟我重新开始?”
她还是点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愿不愿意有什么相干?
只要他不放手,她就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田曦,我……我真高兴!”
聂闻屿眼中浮起感动的泪光,依恋的亲吻她:
“我对你忠贞不渝,田曦,我的一生都交给你,我的命都给你。”
再待下去他怕是就要求婚了,田曦抱着肩膀:“好冷,下山吧。”
“冷吗?”
聂闻屿脱下外套为她披上,“这样有没有好一点?再待一会儿,我们去放灯。”
“放灯?”
“是,你跟我来。”
聂闻屿搂着她走向山顶的边缘,盛潼带着几个人等候在那里。
聂闻屿从盛潼手里接过一只孔明灯。
他点燃下面的火球,孔明灯舒展开来。
每一面都写着一行石公体的毛笔字,田曦这面是‘朝朝暮暮,年年岁岁’。
男人难得有些腼腆:“这灯是我做的,丑不丑?”
田曦淡笑:“还行,能飞就好。”
“我就当这是赞扬了”,聂闻屿递给她一支笔:“我们来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