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四周并无异常,明砚舟朝后打了个手势,身后精兵反应迅速,俱微躬了身子疾步潜入附近的营帐旁。
索绰罗衍带走了数万兵士,至此敌营中的巡防终于有所松懈,吴康与苏颐也借此机会安全潜入。
这才是明砚舟要等的机会!
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开毡帐,精兵们抬眼朝里瞧去,见并无人在此休憩,俱是缓缓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明砚舟听见有甲胄声清晰响起,面上神情陡然一凛!
从厚毡后探出眼,只见一队守卫执着火把徐徐逼近,但周遭光线昏暗,明砚舟瞧不清对方究竟有多少人。
无论如何,如今定然不能打草惊蛇。昏黄的光线遥遥照来,他后退一些,眉眼又隐进了黑暗之中。
片刻后,明砚舟抬起手,朝着不远处的精兵做了个手势,对方立即会意!
悄无声息地朝暗处撤了几步,四十多人的身影顿时没入黑夜之中。
巡逻的士兵已行至近处,只听见甲胄声愈发清晰,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心下已然急跳起来。
明砚舟牢牢盯着不远处突厥人的身影,手中无尘已然紧握。
“可有异常之处?”
“无甚异常。”
……
他听着外头突厥人低声交谈,但眉眼仍是严肃。
身后的精兵因听不懂突厥官话,是以情绪依旧紧绷,片刻后,只见那几道身影已欲转身离去,哽在喉间的那口气才沉沉吐了出去。
就在这时,落在最后的那名突厥兵士却突然皱了皱鼻子,口中低声嘀咕着:“不对啊……”
明砚舟一掀眼皮朝外瞧去,目光已然锐利如电。
外头有人笑起来:“你这鼻子倒是真灵,除了可以闻得出今日饭菜中含着什么荤腥之外,看来也有其他用处。”
有人从旁绕出来,与方才出声那人勾肩搭背:“说吧,这次又闻见什么味儿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可那人声音无比笃定:“大人,属下分明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哄笑声霎时一止。
明砚舟侧过头朝营帐外瞧去,只见方才斩杀二人的血迹仍然未干,此刻蜿蜒在雪地上,深印明显。
似乎察觉情况有变,身旁的精兵呼吸一沉!
那队巡守的突厥人跟着那人朝外行去,明砚舟借机瞧清对方足有十余人,他并未回头,又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
片刻后便听见有人惊呼出声:“大人,确实是血迹,似乎……似乎往草丛中去了!”
“会不会是大胤人来此行偷袭之事?”
思及这几日完颜宗喜怒无常,常因些小事便斩杀兵士,连军医都未曾放过,那被称为“大人”的人笑道:“莫要大惊小怪的,天麓山多野兽,旧时我还随着殿下来此猎得过猛虎。既有血迹,我等不若前去看看,别是什么獐子野鹿的血,届时虚惊一场,在殿下面前可不好交代!”
“是!”
眼见着几人朝外行去,明砚舟这才从黑暗中绕出,他朝着对面疾步而出的几名精兵略一颔首,两队人马飞快逼近。
青州城外覆雪极深,又有北风呼号而来,众人放轻了脚步,沿着方才突厥人踩出的脚印前行。
那几人走到草丛旁,其中一人大着胆子用弯刀扒开半人高的杂草,手中火把伸过去,借此照亮前方的方寸之地。
只见血水一直往前延伸着,可尽头是一片黑暗,宛如猛兽骤然张开的血盆大口。
并未瞧见尸首。
可饶是如此,几人仍是打了个寒颤,一人瑟缩着身子道:“大人,可要再往里走几步?”
那位“大人”面上赫然露出几分深意,他刚想开口,耳边隐隐听闻几声清晰的脚步声。
心下顿时一凛!
执着弯刀猝然转身,可喉间那声惊呼还未曾出口,便见一道凛冽的寒芒从眼前划过!
“咚”的一声,他的脑袋便落了地,那双满是惊异的眸子缓缓熄灭,身躯一软倒进了草丛中,沿着沟壑滚了进去。
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一队守卫,精兵们将尸首都拖进草丛中,又将血迹掩埋之后,才又转身朝营帐奔去。
时已近半夜,外头的风似乎都冷了许多,直往人的皮肤里钻。
可大胤精兵们只觉浑身的血都是热的。
时有巡守执着火把徐徐走来,隐在暗处的精兵们毫不慌乱。他们瞧准时机从黑暗中蹿出,粗糙的手掌一把捂住守卫的口鼻,随即手中利刃一下便抹了对方的脖子。
下手的动作极其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
明砚舟抬手在衣袖上拭去剑刃上的血污,身旁的兵士眼疾手快地将尸首拖进无人的毡帐中。
几人对视一眼,便又朝营帐深处行去。
而另一边,吴康与苏颐已翻遍了泰半的毡帐,均不是突厥的粮草营。
二人面上落了几分沉重。
时间拖的越久,便越容易出意外,吴康看了眼苏颐,见对方同样愁眉不展,便低声安慰道:“别急,粮草营定然就在附近了,我们再耐心些!”
“嗯,我知晓。”
二人又往前行了一段,只见周遭的守卫愈发多了起来,火把光芒更甚。
苏颐掩在一处毡帐后头,他偷眼瞧去,只见那只毡帐坐落在一处空旷的地面之上,比方才路过的都要大上许多。
毡帐前还错落地卸着数十辆板车。
二人知道,这便是突厥人的粮草营了!
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可惜,青州的粮草仅够再撑几日,若能将突厥人的粮搬回去那该多好!
可二人心中皆知,那是绝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若要解青州之困,今夜这许多珍贵的粮草绝不能留到明日。
明砚舟领着众人沿路杀过来,外头巡守之人已然少了大半,他们已走到了突厥营帐的深处。
耳边忽然听见清脆的鸟鸣,他寻了个隐蔽之处栖身,随即凝神听起来。
是与吴康约定好的,三下鸟鸣为号!
看来他们已经寻到了粮草营,面上泛起几分笑意,他探身朝外瞧去,见营帐间隙之中并无巡逻的守卫,随即指间抬起朝前一点,身后众人便猫着腰,在昏暗中循声而去。
叶宣执着枯枝正挑起一间营帐的厚毡,只见里头一人正坐着饮酒,营帐中燃着的炭火极旺。
酒过三巡,身上更热,那人便将衣袍褪至腰间。
从叶宣的角度瞧去,只见这人背后伤痕累累,竟瞧不见一块好皮了。
冷风从缝隙中卷进,那人也并不觉得冷,他仍旧一盏一盏地饮着酒。
数杯酒下肚,神情姿态都未曾半分变化。
并未瞧见那人的脸,叶宣正欲穿过厚毡上前,耳边却突然响起了鸟鸣之声。
他动作一顿。
这天寒地冻的时节,此处怎会有鸟儿?
无须深想,即刻便知晓鸟鸣的由来,手中枯枝垂下,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