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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就这样了?”

被搅和了心情的裴世鑫打发走众位酒肉朋友,叫小厮打来几瓶清酒,和叶繁坐在角落位置里喝酒撸串,天南地北聊了一阵,实在没话题地沉默了阵,还是没忍住闷闷问了一句。

说完不等叶繁说话,自个灌了口酒,略显失落:“也是,其实这些事我也不是不知道,我也问过我爹,为什么放任不管?我爹说,一个帮派倒了,会有另一个帮派起来,再打倒一个,又有另一个帮派起来……唉,而且衙门几班衙役还不一定有这些刀头舔血的泼才能打。”

叶繁笑笑,随意接道:“裴大人说得有道理。”

“有个屁的道理。”裴世鑫骂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面的利益牵扯,他就是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而已,说到底就是怂!”

“裴少爷仁者无敌啊,来,走一个。”

裴世鑫嫌弃推开:“你别嬉皮笑脸的,严肃点!你到底准备怎么做?”

“这不是都说好了吗?三家分账啊。”

“你觉得我信吗?”裴世鑫目光炯炯。

“你为什么觉得我还有后手?连你爹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觉得我能?”

裴世鑫怔了下,细细想了想,弱弱道:“直觉?”

“行吧。”叶繁饮杯酒,沉吟道:“其实你爹说得没错,一个黑狼帮倒了,不久后又会起来一个黑熊帮黑狗帮,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麻烦得很。”

“不过既然总有一股势力要掌控这个地方,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哐当”一声酒杯掉落,裴世鑫胡乱擦了擦沾湿的衣衫,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繁,口中“你你你”说了几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又默了良久,因对方话语太过骇人听闻,裴世鑫稍稍倾过身去,慎重其事道:“你有什么计划?可别乱来啊!”

“裴少爷,有没有兴趣干把大事惊艳一下令尊?”

裴世鑫小心着道:“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约你去清水乡逛逛。”

裴世鑫神色错愕。

清水乡?

那不就是问水县最偏远最破最穷的一个乡吗?

去那里能干什么?

……

……

不止裴世鑫觉得叶繁会有后手,熊大也一直在防着。

主要那个叶小东家的路数他实在看不懂。

结果,人家直接跑乡下休假去了。

倒是三街街尾烧饼铺的庄娘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酗酒烂赌的丈夫跳了河,虽最后被人救了起来,但庄娘子状若癫狂,恶狠狠以命相逼自家相公和离,说了若不同意,随时随地拉着两人同归于尽。

这事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就在隔天,就有了庄娘子被夫家休弃,带着女儿离开了婆家的消息。

众人对此表示同情,然后继续过着各自的日子。

叶繁没在清水乡待多久就回了城,因为再过两天,就是三妹妹进学的日子了。

正府街正是县衙所在,除了衙门,便是几栋最小也三进的大宅,平日里,主人家要是不出门,除了大宅里出来办事的下人,没什么人会来。

承和十六年,四月十八,随着一块‘武园’的牌匾换成‘女学’,一大早,乘着马车的,驴车的,骡车的,或步行的一群少女们在一阵车马鼎沸中集结到了女学门口,江忆安照着少女报上来的名字对着名册。

一切无误,带着一众少女进府,标示着大靖朝第一座女学正式开课。

背着绣娘巧手做出的小书包,叶晓婷成了一众女学生中最靓的崽。

审美大差不差殊途同归,小姑娘们也都拒绝难看沉重的书箱,大多是直接用包袱将书籍笔墨打包好带过来。

只是单纯的包袱,怎么能是精美小书包的对手?

叶晓婷首次感受到强烈赞美艳羡引发的虚荣心极度的满足,整个人都快飘了。

只是目光不经意间透过围绕在身边的众多衣着华服的小姐妹,望向角落里那三位穿着旧衣裤,甚至有一位包袱都没有,直接抱着书来的瘦小少女,叶晓婷的心情倏地不那么美妙了。

她想起了妹妹叶小渔。

作为家里第一个女儿,她幸运地是有新衣服穿的,但小渔儿,在大哥被打破头醒来后性情大变开始疯狂宠妹前,四妹妹一直是没新衣服穿的,都是用她的旧衣改小。

在家还不觉得什么,初入女学小社会的叶晓婷触不及防感受到了贫富阶级的差距,胸口忽觉有些发闷。

和她有一样感受的,还有同样将目光从三位贫家女孩身上收回来的江忆安。

本以为,凭借自身名望,诱富户多出资送女入学,然后对相对拮据甚至贫寒的家庭,以低廉甚至免费的束修,希望他们可以将家中女孩送来上学。

无奈事与愿违,来女学上课的几乎都是家有余财的商贾之家或问水小官之女,她自年关后来到问水,几个月时间走遍问水三镇七乡,然而那些底层人家,宁愿将孩子放在家里忙活,也不愿送来上免费的学。

她才知道,原来在农家,一个六岁大的女孩能忙活那么多事。

也有十几户愿意送孩子来上学的,不知因为什么变故,今日只来了三个。

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啊!江忆安叹口气,开口道:“来,安静听我说,现在启过蒙,识字的小姑娘们请站到我的右手边;之前没读过书的,来站到我的左手边。”

“很好,你们先跟着姚夫子去隔壁厢房上课。你们启过蒙的,我这里有份卷子,你们且先做做,我好知道你们的学问高低如何?”

……

问水女学成了街头巷尾最新的热门话题,毕竟古往今来没有女子上学堂的先例,开创先河的壮举总是最容易引来大众议论的。

普通人家看个热闹,说个新鲜,却没想到,那些商贾小官家的夫人们一聚,聊一句你家姑娘上女学没,跟着就聊出了问题。

束修!

女学的学费是江忆安根据各家情况酌情而定,却忽略不患寡而患不均!

凭什么我家出了二十两,你家只要十五两?

什么?问水首富家夫人怒砸茶盏,她家女儿上学可是交了三百两半月的束修!

江忆安也着实没想到女学建立遇到的第一个风波,居然不是预想中的迂腐儒生跳出来骂她们牝鸡司晨,而是一堆家长围堵上门,声讨学费问题。

其实束修根据家庭情况而收江忆安上门招生时都有说过,只是她没想到,有些当家老爷当时应承下来,却不曾告诉妻子,这后宅主母聚会一聊当即就不干了,更有那等见风使舵的,见有人挑头,也觉得自己家孩子这个学上贵了。

于是乎,女学开学第四日,睡到自然醒去女学接妹妹回家吃饭的叶繁就看见江忆安并女学几位女夫子神色疲惫,安抚着一众横眉怒目的父亲母亲。

“呦,怎么了这是?”

“你谁啊?”

“我来接家里妹妹,这位大哥,你们这干嘛呢?”

“没什么,就是,对了,你家妹妹上学,付多少束修?”

“八十两啊。”

大哥倒吸口凉气,叹息道:“你家也被坑得最惨的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