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王杨勇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跟弟弟在诏狱的牢房里相对而坐。
谁能想到那个年少痴傻的小胖子，会有一天成为国朝天工院里的第一天才，地位尊崇，更没想到，他会成为协助外邦间谍潜逃的现行犯。
悠长吐出口气，杨勇看着一脸平静的杨奇，都不知道该不该赞叹一声这小子心性够稳：“为什么这么做？”
杨奇道：“她是我的朋友，帮朋友回家需要什么为什么？”
“荒唐！”见杨奇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杨勇忍不住带上火气：“你这么聪明，我不相信你会想不到，萨妮娅如果回到奥古斯曼，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
牢房昏暗的灯火摇曳，杨奇语气平淡中带着强烈的自信：“她设计的蒸汽机草图是我修改的；电机是我根据老师的理论基础研发的；军器库的高级军备有一半出自我手……萨妮娅确实聪明，但跟我比，她还差得远，只要我在，大靖的科技水平一定会是天下最高！你们觉得一个萨妮娅回到奥古斯曼就会让一个离大靖万里之遥，至今连根电线都没有的落后帝国成为靖朝的威胁，我也不知道该说皇兄你们是太看得起萨妮娅，还是看不起天工院呢？”
“……”被怼得无语的杨勇脸色沉了又沉：“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些！你老师当年写给父皇的第一封奏折里有这样一句话，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振聋发聩，那会还是承和十七年！看看这盛京城，如今十几年过去，当初谁敢想象它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萨妮娅不足以让奥古斯曼短期内崛起，但就像她说过的那个什么神偷盗火种的故事，她会成为那个火种，数十年后，数百年后，谁又能知道，那会是什么局面。”
“我知道。”杨奇淡淡道：“数百年后，那会我们都已经死了。”
“你！”杨勇气结。
“澹台明出海转了一圈，环视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国度像靖朝，能够做到几乎全民教育，能够拥有如此先进的科技背景，打造这般繁荣的工商业。”
杨奇吐槽道：“若皇兄说，这一切会因为一个萨妮娅而断送，我想必然不会是因为萨妮娅太过厉害，只能是我大靖朝的子孙后代，太过废物了。”
“够了！你别以为在天工院做出点成绩就在这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杨勇气冲冲道：“我在战场上学到的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小看你的敌人！哪怕萨妮娅确实如你所言，即便回到奥古斯曼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只要她有一点点，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可能对大靖的将来造成威胁，那我就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皇兄……”杨奇面无表情吐出一句：“你这个时候，就跟当初说好回京会给我买礼物却忘了一样，真让人讨厌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本是来放人的杨勇愤愤甩袖离开了牢房，臭小子，就在牢里好好待上几天吧！
心情郁闷的杨勇没想到，竟然会有深夜时分见到从诏狱值班房出来的叶繁，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有些怔住。
相互见礼后，叶繁不难猜到杨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只是没想到来捞人的陵王会在牢里跟杨奇一言不合，打算把杨奇关牢里教训几日。
叶繁撇嘴道：“别幼稚了，别看淑太妃如今处处嫌弃杨奇，说到底还是她疼爱的小儿子，你这样，她不得骂死你。”
杨勇烦躁叹气：“真是个刚愎自用的混小子。”
“别这么说……”叶繁摸摸鼻子：“我并不觉得他有做错什么。”
杨勇微感错愕：“叶见初，你没开玩笑吧。”
叶繁耸耸肩：“要说按规矩办事，国安局在萨妮娅坐的那条船上并没有搜出任何跟技术机密有关的图纸和书籍。”
杨勇闻言下意识看向阎小易。
阎小易拱手应声：“确实如此，那上面只有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之类，就是书籍，也不过是些市井画本，经史子集之类，我们仔细查验过，并不存在夹带或用秘法隐藏字迹的情况。”
杨勇一时语塞，叶繁旋即微微严肃开口：“萨妮娅当初可没有跟天工院签卖身契书啊，本王觉得，我们并没有限制萨妮娅院士回家的权力。放人吧，连杨奇一起。”
“等等！”
收到摄政王示意眼神的阎小易尚未动作，杨勇先一步凛然出声：“叶见初，摄政王殿下，你知道萨妮娅院士是什么人吗？”
叶繁眉头微皱：“什么人？”
“经杨首辅派人不远万里到奥古斯曼查证了一下……”杨勇道：“萨妮娅，实际为奥古斯曼皇室成员，如今的奥古斯曼皇帝，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叶繁有些愣住：“杨洁？她什么时候派的人？”
“卫皇后政变，长公主曾经短暂执掌过天工院，她觉得有必要将掌握重要技术的外邦人底细彻底弄清楚，故而有了对应的安排。”
杨勇道：“事实证明，她的未雨绸缪很有道理，萨妮娅在天工院这么多年，可没有人知道，她竟然是一国公主之尊吧。”
叶繁道：“就算她是奥古斯曼的公主，也并不改变什么……”
“别嘴硬了，见初兄。”杨勇看着神色微僵的叶繁，知道他心中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淡定：“你和杨奇不一样，他是真的天真，你却不是，萨妮娅知道得太多了，加上她的身份，只要她回到奥古斯曼，就能高效有力地调动国家资源发展科技。蒸汽机，热气球，冶炼技术，橡胶工艺，电力设备，甚至是子弹火药等武器相关！”
“别说什么她没有携带任何机密资料上船的废话，天工院诸多项目她都有插手，知识就在她的脑子里！”
杨勇沉声道：“这太危险了！本王也直白点说，这个人，只能老死在大靖，放她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绝对不可能！”
叶繁看着态度坚决的陵王，目光幽深，无奈长叹：“探个监总可以吧。”
“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