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深吸一口气，忍着耐心道，“小姨到现在还不明白，国祚稳不稳与皇帝关系不大，他能做个活死人更好，越是乱作为，天下崩溃的越快。”
云梦停顿了一会突然问，“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皇帝必须认清一件事，我不可能像岳飞一样甘愿赴死，就算没有任何人支持，皇帝也制衡不了我，最坏的结局是我靠着大宁和朝鲜自立，大明还是会分裂。
而且我认为自己有绝对的能力打败一堆垃圾武勋，您看，皇帝最好的结局就是逃亡江南，为什么他还梦想制衡，让我做一个乖乖听话的二傻子？一开始就错了，还死不悔改。”
“你说自己不会做反贼，这才多久，你就是天下最大的…”
林威摇摇手，打断她的愤怒，“说这话没意义，小姨能看着泰昌皇帝去死，为什么不能看着当今陛下去死？
泰昌不会选择，当今陛下看起来从未选择错，却是幻想控制所有人，逼迫天下人在与他作对。
基本逻辑就错了，选择对了又怎么样？越对越是灾难。
大明早已不是朱家的大明，是一群士大夫和武勋的大明，他们自私自利无法团结，事事互相攻讦扯后腿，这才是大明朝政艰难的根本原因。
想改变现状，只能杀一部分留一部分，这就是我和魏国公在做的事，陛下什么都不需要做，他还是朱明的皇帝，陛下想掌控我的生死，那就是带着大明自爆，非灭国不可。”
林威说的很沉重，并没有责骂，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
云梦也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说服，她姓朱，朱明的朱，注定有些事难以合作。
林威把捆她的绳子解开，缓缓说道，“我猜测一下京城的情况，陛下驾崩或病危，信王会火速登基，成国公会火速掌控五军都督府，原来的致仕大臣韩爌、曹于汴等会火速回京掌控内阁六部。
就算我把孙承宗这一边的人控制，把江南代表的士绅大员牵制住，丁绍轼和张维贤依旧拦不住他们。
我不怕他们掌控，我也不怕他们对付我，怕的是他们狂妄，如同皇帝一样认为能制衡我，那就会开启真正的战争。
我不得不立刻清君侧，信王也不得不杀，小姨说，到时还有谁能当皇帝？只剩下如今的反贼福王一系，我杀了福王，再扶持他儿子登基？先不说这皇帝怎么样，起码是逼着下面的属官造反。”
云梦盯着他两眼看了一会，“这事我信你，果然是成国公和致仕大员在弑君，内应是客巴巴对吧？”
林威两眼一瞪，脱口而出，“陛下知道？”
云梦看一眼魏国公，落寞点点头，“弑君的何止客巴巴，皇后若回京，同样会弑君，禁宫除了我们姑侄全都在弑君，包括昭太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昭太妃？怎么扯那么远？”
“昭太妃温良恭谦是对外人，演戏四十年，当初对母妃暗中使坏也少不了她，她同样被郑贵妃欺负，却是皇后王喜姐的人，让她掌太后印是无人可选，皇帝从来不到慈宁宫。”
扯远了，林威掐掐眉心，对魏国公苦涩一笑，“岳父大人，我师父真是个矛盾的人。”
徐弘基也绕清这里面的关系了，皇帝现在被关承武和伍大牛保护，估计两人很难做，一边林威的命令是无需插手，一边是师父的命令保护皇帝，两边冲突之下，至少是有限的保护，天启暂时不会有事。
林威思索间猛得抬头，“不对，这不是皇帝的性格，他知道是谁在弑君还不杀他们，只有一个可能，皇帝已经病了。”
云梦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但也快了，陛下没有子嗣，总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列祖列宗。”
你知道个屁，林威向徐弘基一拱手，“岳父大人，您先去甄别一下外面的人，既然要做，那就做绝，杀人不过是再简单的事，反正我们已经下场了，愿意匍匐的人，晚上大宴会盟立誓。”
徐弘基点点头，“无论京城情况如何，我们只有三五天时间，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坐实他们的罪名，并先斩后奏…”
林威摇摇手打断他，“岳父大人无需担心我会退后，别说杀三五十家，杀三五百我也不会皱眉，更不会认为自己担不住，反正这天下要乱了，先下手为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徐弘基马上离开，云梦好似也没了激动，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一眼林威，“四威，刚才的护军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一直是我的副手，当初在丁忧的小院外，他建议早点让你进入暗卫，不能去做官。”
林威脑海里正在猜测皇帝的行为和京城形势，瞥了她一眼没有接茬，云梦又淡淡说道，“你叫他表哥，是武清侯嫡次子。”
林威眼色终于有了点反应，但也仅仅是转了一下，接着冷哼一声，“命运如此，看来暗卫都得让我弄死。”
“他是你表哥，为何这么冷血？”
“冷血？小姨杀了小米和我的孩子，皇帝杀了秀秀和我的孩子，骆家杀了小小和我的孩子，皇帝想杀一个暗卫潜在的臣子，英国公杀自己的外甥，是谁在冷血？”
云梦还恼火了，“你眼里只有女人吗？大丈夫何患无妻？三个公主做妻妾，陛下给了你天下最大的恩惠，本宫护佑你长大，英国公百般创造机会让你立功，没有大家，你能两年晋封武勋？就算你有再大的本事…”
“没错！”林威突然大吼一声打断她，转瞬又冷冷说道，“没错，没有你们我不可能两年做权臣，但报国无门，除非做狗，这就是大明朝该死的原因。
就算再过二十年，只要老子不死，还是会掀翻这张破桌子，你们让我成功，是为了利用我，别tm给自己贴金，更别tm扯什么亲戚，狗才愿意做你们的亲戚。”
这话说的非常绝情，也可能是林威潜意识的认知，云梦两眼又化作悲愤，“你的父母和师父绝对不会想到，他们会培养出你这样无情无义的混蛋。”
林威一脑袋‘国家大事’，哪有心情听她扯这种理还乱的破事，冷冷一甩手，“要么让海船送你回北直隶，要么你被囚禁，反正不过是推倒重来，陛下困不住我的。”
云梦也突然像他一样，神色变为冷淡，“四威，我就是来试一试，我只要露面，他们就明白皇帝的立场，明白是你和魏国公擅自为之，你想控制天下士绅，这是何等狂妄的想法。
来之前陛下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皇帝可以去死，就是不会接受被人控制，你以为刚刚开始，其实早开始了，你以为自己有能力结束，其实刚刚开始。
四威，你斗不过陛下的，他才是这天下主宰，你以为自己有力量，那是他还没有对你展示真正的力量。”
皇帝是天下的主宰？
林威轻蔑一笑懒得顶嘴，他就是个可怜虫，屁的主宰。
云梦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没当回事，不由得再次说道，“别人用谎言、仇恨、梦想控制信王，你林威却想用情谊影响信王，别的东西难以斩断，无情却是帝王的基本，你的后手陛下轻易可破，陛下给你留的后手你却一个都破不了。”
林威眼珠子慢慢大瞪，终于对天启提起了警觉，可惜这时候门口传来毛文龙的声音，“侯爷，发生了点意外，魏国公请您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