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上值最后一天，衙门却没有政事。
内阁还好说，被控在文华殿院内出不来，皇城六科衙门的老爷们却吓坏了，躲到直房不敢看外面。
忍不住好奇心看两眼，顿时惊恐大叫躲回椅子瑟瑟发抖，被吓失禁的人不在少数。
读书人从未能理解一个叫暴乱的现象，看了半天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叛乱，谁在杀谁，反正外面如同被血洗过一样，无数奔跑喊救命的人被后面追上来的人砍死，对着尸体发泄。
这是伍大牛把低级火者和宫人武装了起来，他们不杀人，被杀的就是他们，想活下去，就得做个‘凶手’，就得做个镇压逆贼的‘义婢’。
京城一切如常，皇城却发生皇族诞生以来最大规模的奴婢清洗行动…
午时过后，嘈杂声慢慢安静下来…
皇城内突然出现无数士兵，老爷们再次被吓得惊恐大叫，喊叫过后，才发现是皇城守卫。
他们不搭理任何人，拖起尸体扔到一辆辆内库辎重车上，像捡牛粪一样瞬间把血腥搬走。
然后更多的人出现，拿着各种容器从护城河里舀水，哗啦哗啦冲洗血迹。
未到申时，皇城恢复如初，空气中甚至有一种淡淡清爽…
各衙老爷走出衙门，望着湿漉干净的皇城，上午的一切恍如南柯一梦，很不真实。
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疑惑，挤向内阁询问情况。
丁绍轼也是一头雾水，就算他是暗卫出身，也想象不到这是‘自残’。
求见皇帝，倒是顺利见到了。
乾清殿此刻有天启、镇远侯，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昭太后。
皇帝无喜无悲，昭太后则有点解脱的样子，脸上充满莫名的兴奋，好似回光返照登极乐。
丁绍轼行礼后，两人对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看向旁边镇远侯。
镇远侯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丁大人，皇城老内侍和老宫人因为伙食俸银闹事，禁卫失手杀了两个，结果那些家伙裹挟了太多人…反正死了，都是些奴婢。”
“死了多少？何人出头？”
“本侯不知，胆敢擅闯门禁，一个都没留，禁宫岂容奴婢放肆。”
丁绍轼，“……”
老头想着怎么与皇帝说话，旁边的昭太妃却呵呵笑了，“丁卿家，明日清明是个好日子，卿家有没有感到气清景明之象？慈庆宫的女官和内侍全死了，哀家却感觉从未有过的清爽，连呼吸都通畅了不少。大明朝突然有一种海清河晏的征兆，就从这禁宫开始。”
丁绍轼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略微束手躬身，“奴婢作乱也得有个结论，如此不明不白，微臣难以向百官交代。”
“交代什么？皇家杀几万个奴婢，还用你们叨叨吗？做好你的首辅，不要叽叽喳喳惹人烦。”
“太妃娘娘说的哪里话，恕微臣不敢苟同…”丁绍轼习惯性回一句，突然住嘴了，瞪大眼看向镇远侯，嘴唇颤抖，不可置信问道，“几…几…几万？”
镇远侯没有搭理他，御座的皇帝突然喊道，“丁卿家！”
“在…微臣在！”
“麻烦丁卿家带太妃娘娘和信王到武清侯府一趟，明日是休沐，让大伙安心休沐吧，什么事都没发生，朕累了。”
丁绍轼好奇死了，皇帝却扭头离开乾清殿，昭太妃一身利索的女装，明显想走着去。
镇远侯给两人派了三十名禁卫，也转身溜了。
昭太妃起身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丁大人，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一起走走吧，人这一老啊，总感觉自己日子快了，都想把自己的一生交代交代。”
这个动作很不雅，很没有礼貌，成何体统，丁绍轼直接被拍傻了。
昭太妃再次笑笑，“走吧，你是暗卫，知晓很多密事，但不知密事发生的动机和原因，哀家今天告诉你点别的东西。”
丁绍轼深感惊奇，连忙跟着她向外走去，乾清门与急匆匆而来的成国公相遇。
朱纯臣明显不想搭理丁绍轼，向昭太妃躬身后继续向大殿，却被丁绍轼叫住，“成国公，你是皇城守卫提督，发生何事？宫人和内侍为何叛乱？”
“大明朝一堆国事等着首辅大人处理，关心几个奴婢做什么？不过，有三个人肯定需要丁大人上谥号，提督光禄寺的永康侯和提督太常寺、尚宝司的两位伯爷奋勇杀贼，奈何贼人太多被暗算遇害，死得其所，令人唏嘘。”
丁绍轼两眼一瞪，“这么大的事，震动…”
“哪里都震动不了，他们就是被内侍害死的，几万人都瞧见了，遗体已送回府，英国公请本公代为上奏，难免辛苦丁大人，告辞。”
朱纯臣扭头离去，丁绍轼才明白了点什么，愣在原地久久未回神。
身后衣襟被一拉，昭太妃平静的声音又传来，“丁大人，我们还有事，别人都不想多事，你身为首辅却想节外生枝吗？”
丁绍轼机械似得哦一声，继续与昭太妃向外走去，到金銮殿广场，才稍微有点回神问道，“太妃娘娘，陛下在清理暗卫？宛平侯不在京城配合很容易失控。”
“呵呵，丁大人说反了！”
昭太妃回答一句继续向外，衙门下值了，所有人都很紧张的通过门禁，禁卫和皇城守卫若无其事放行，让他们又觉得怅然若失。
所以丁绍轼看到的都是茫然下值的各衙官员。
他也很茫然呀，皇帝让自己和昭太妃去武清侯府，也就是说李铭诚又出山了？
这老阴货得死啊，可不能再蹦跶了，林威回京做什么具体事不清楚，李家肯定会被斩草除根杀满门。
昭太妃看他一边走一边歪头苦思，不由得出声说道，“哀家猜你想远了，这不是林威那孩子干的，他不清楚暗卫有多少，也不知道藏在哪里，能杀绝暗卫的只有暗卫，关大河这个奴婢默默忍受一辈子，最后还是被徒弟激发了血性，但他不是叛逆，更不是与宛平侯一起争权，就是单纯的解决恩怨。大明朝的确不需要暗卫，他们死绝了，对皇家、对百官、对天下人都是好事。”
丁绍轼脑袋闪电旋转，疑惑看向昭太妃，“娘娘如何肯定？他们已经汇报过禁宫？”
昭太妃嘴角得意一撇，“一会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