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快马加鞭回到青县之后,第一件事情是先去了宁安饭馆送口信。
宁安饭馆中午不做生意。
罗玉安抱着怀芳跟来吃饭的客人解释:“阿姐她不在家……对,阿姐她炒菜最好吃,您改天再来。”
秦松:“……”没想到那个一人能打翻十二个护院的罗老板,厨艺还顶顶好。
他快步上前,抱拳做了个解释:“罗老板,我是青县的捕快,我叫秦松,罗老板让我来给您带句话,她已经找到了女儿……”
“真的?”罗玉安激动地手足无措,要不是抱着怀芳不方便的话,他都要去拉秦松的手了,“多谢秦捕快,那请问我阿姐在哪儿?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跟孩子都在临安县。”
“临安县?怀兰她在临安县?”
“是的。我刚从临安县过来,孩子很好,不用担心。罗老板说临安县风景秀丽,想带着孩子在那儿玩几天再回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罗玉安长舒一口气,“孩子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什么时候回来都成,只要她们平平安安的。”
秦松嗯了一声:“在下先告辞了。”
罗玉安目送秦松离开,很高兴。
可转念一想,又认为事情不对。
如果怀兰很好,她应对会第一时间回家,全家团聚,不可能还会去看风景晚几天回来啊!
她应该知道,妹妹们都在等她回家!
而且,阿姐肯定也会第一时间带回家让家里人放心的。
大的不对,小孩子也不对。
“不对不对,这不对。”罗玉安嘀咕着,看到刚走不远的秦松,立马跑过去:“秦捕快,您等等。”
秦松立定,“罗老板还有事吗?”
罗玉安急切地问道:“秦捕快,我阿姐、我外甥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们不会不回家的!”
秦松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临安县的夜,因着多了一条湖,也多了几分其他地方没有的美景。
本来白日的船,栓在岸边,随着波浪一飘一飘。洗菜的妇人,玩闹的孩子,都不见了,只有两边的房屋,安静地在那儿,时不时地从房屋里传来声音。
大人的说话声,孩子的哭闹声,还有狗吠声,这一些嘈杂却温暖的声音,温暖了这条安静的河。
罗玉宁拉着怀兰的手,在岸边散步。
“怀兰,我们白日也来过这里,你觉得白日好看还是夜晚好看?”罗玉宁问身旁的怀兰。
怀兰看了看,四周只有屋前几盏灯笼随风摇曳,其他所及之处,则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摇摇头:“夜里看不清,肯定是白天好看。”
晚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没有什么好看的。
罗玉宁却不觉得:“我觉得都好看。白日我们能够看到水、看到山、就连风,我们都能看到,因为树影摇动,那是风的姿态。而现在,那些风景都隐在了黑暗中,不是不见了,它们都还在那里,山在那,水在那,这一阵风过去,还会有下一阵风,跟白天没有任何的区别。不能因为看不见,就否定了它的美!”
“就拿阿娘来打个比方。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就不一样。昨天的阿娘胆小唯唯诺诺,今天的阿娘坦荡敢作敢当,阿娘不一样了,可我还是你的阿娘,永远都不会变。”
罗玉宁眼神灼灼地望着怀兰。
她说这些话都有她的目的。
在她记忆中,怀兰是个乖巧听话懂事孝顺的孩子,她也相信,凭借自己的行动和语言,能化解孩子心中的结。
而怀兰自从跟她出来之后,就没有像之前那样焦躁,这起码说明,她说的话,孩子听进去了。
知心姐姐,当的还是比较成功的。
怀兰没有说话,罗玉宁也不急。
她什么时候想通,罗玉宁什么时候带她回家,她也相信,这一天,会很快。
罗玉宁带着怀兰回了县衙。
李大柱一直在等她们,给她们留门,带她们回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其实就是今天白天孩子们待的地方,罗玉宁进去的时候,发现人少了不少。
“那些孩子是被父母接走的嘛?”罗玉宁问李大柱。
“嗯。”
“都是被拐的孩子?”
李大柱摇摇头:“不是。哎,我们官府解救了一批女孩的事情也瞒不住了,就有老百姓上门,哭哭啼啼地说他们女娃也不见了,要把女娃带回去,我们自然不能拦着,就让他们看了,看过之后,有他们的孩子,就把孩子给接回家了。”
“所以,那些孩子是被他们爹娘卖掉的,现在又被他们爹娘接回去了!”
李大柱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罗玉宁急了:“你就不怕他们为了钱,又卖了那群孩子嘛?”
李大柱叹口气,“怕又能如何,人家爹娘找上了门,又哭又闹的,说自己后悔了,不应该的,求得孩子的原谅,还说以后再也不会卖掉孩子。他们都那样保证发誓了,我们也没有权利把孩子留在这里啊!”
一旁的怀兰挣开了一直与罗玉宁牵着的手,
罗玉宁:“……”
她好像也没有说别人的资格。
毕竟,在怀兰的眼里,她也是卖掉自己亲骨肉的罪魁祸首。
罗玉宁和怀兰找到了个避风的位置,铺上了床褥。
今夜母女两个睡一张褥子。
原本回来的时候,还与罗玉宁手挽着手的怀兰,现在蜷缩着身子,缩在被褥的最边上,背对着罗玉宁。
罗玉宁:“……”
她好不容易做了一天的知心大姐姐,好不容易有点成就被李大柱的那一句话给打回了原形。
罗玉宁知道做知心姐姐工作长路漫漫。
罗玉宁并不后缩。
没有一个母亲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
哪怕怀兰现在心里有恨,罗玉宁也永远不会放弃。
罗玉宁躺着,望着窗外的月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怀兰说,“我们的家有一张很大的床,咱们母女四个住一起都不挤。床边上就是一扇窗户,夜晚,我们能看到窗外的月光和星星,我时常看着星星想,我什么时候能找回我的孩子,我什么时候能跟孩子们说一声,对不起,阿娘错了。”
怀兰身子在抖。
罗玉宁侧身,抱着怀兰,头埋在她的身后,“怀兰,阿娘错了,阿娘错了,阿娘错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怀兰一直没有回头看她,可罗玉宁知道,怀兰在哭。
罗玉宁一夜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