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兰吃了一副药,又有怀秀给她擦拭着身体,喂水,到了晚上,怀兰的热度终于退了下来,人也清醒过来了。
怀秀是第一个发现,惊喜不已,“大姐,你醒了。怀菊,快,去告诉阿娘和舅舅。”
怀菊下了炕穿了鞋子就跑:“阿娘,舅舅,大姐醒了,大姐醒了。”
罗玉宁很快跑来了,一脸的心疼:“肚子饿了吗?粥一直煨着,阿娘去给你端来。”
她去了一会儿,还炒了一个蔬菜。
回到后院,怀兰已经靠在了被褥上,坐了起来。
“来,吃点东西。”
怀兰伸手就要接过碗筷,罗玉宁闪了闪,“你就坐着,阿娘喂你。”
她舀了一勺子粥,吹冷了,送到怀兰的嘴边。
怀兰张嘴,慢慢地嚼着。
屋子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开口打扰怀兰吃饭。
罗玉宁一口粥,一口菜,喂到粥吃了大半碗,怀兰说吃饱了,罗玉宁才放下碗,给她擦了擦嘴:“还想吃点什么吗?”
怀兰摇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你现在还烧着,肯定还很难受,多喝点热水,等晚一点,吃点药,再好好地休息,明天肯定会更好的。”罗玉宁给怀兰擦了把脸,给她洗了手,还端来热水要给她脱袜子洗脚。
怀兰有些扭捏尴尬:“我自己来。”
罗玉宁抱着怀兰的脚,笑着说:“害羞什么?你跟怀芳那么丁点大的时候,也是阿娘给你洗脚的呀。”
她知道原主的过往,也能感应到原主跟几个孩子的过去。
那是原主第一次当娘,小心翼翼、满心欢喜。
她爱怀兰,很爱很爱。
怀兰看着罗玉宁给她脱掉袜子,放入盆里,撩起热水帮她搓脚按摩。
她不记的小时候的事,后来怀秀出生,阿娘的大部分精力在怀秀身上,她还要帮着阿娘一起照顾怀秀,再后来,怀菊出生,怀兰六岁,天天抱着怀菊,照顾怀菊,俨然成了带娃的主力军。
自有记忆开始,她没看到过阿娘给她洗过脚,她只看到阿娘给怀秀洗,给怀菊洗。
可是,那她还很小很小的那段日子呢?
又是谁在不眠不休夜以继日地照顾她呢?
她的衣食住行又是谁在操持呢?
是阿娘,只有阿娘。
怀兰咳咳两声,罗玉宁吓着了,连忙站起来,擦干净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喝点水。”
怀兰就着罗玉宁的手喝掉了水,嗓子不干痒了。
脚也差不多洗好了,罗玉宁又拿了擦脚布,给她擦干净水,给她穿上洗的干净的袜子,扶着她进了被窝。
“阿娘要去做事了,你要是困了,就睡,要是想喝水,你就喊怀秀。怀秀,好好照顾大姐,要是你办不到,就去饭馆找阿娘。”罗玉宁还不忘叮嘱怀秀。
怀秀连连点头:“阿娘,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罗玉宁伸手,摸了摸怀兰的额头,长舒一口气:“没有那么烧了,好好休息,明天就好了。”
她在怀兰额头亲了一口,这才离开。
怀兰:“……”
她的额头还存留着罗玉宁唇瓣的温度和湿度。
刚才,阿娘亲了她?
怀秀坐在一旁,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姐姐,都是我不好,怪我不该说那些话,惹得你生病。”
怀秀把怀兰生病的事情归咎自己,心里又伤心又难过又自责。
怀兰摇摇头:“这不怪你,正好就碰上生病了。不干你说话的事。”
可怀秀心中的自责,又岂是怀兰一两句话就能够抹平的。
她哽咽的哭着,“姐姐,我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怀兰没接她的话,而是问她,“我今天是怎么回事?”她一点都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怀秀说,“你一大早没起来,大家以为你是累着了,就没吵你。中午的时候你还没有起来,阿娘就过来看你。然后就很着急,说你发热了,要送你去看大夫。阿娘背着你就跑,我跟在后头赶,都追不上阿娘。”
怀兰一阵诧异。
阿娘身量中等,甚至还有些瘦弱,她背着自己跑?
“阿娘带着你去看了大夫,然后学着熬药,回来之后,她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她在前头做生意,时不时的就过来看看你。让我喂水,给你擦脖颈,擦胳肢窝,擦额头。”怀秀说的话都是实事求是说的。
“我没有乱说一句话,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舅舅。”怀秀生怕姐姐又怀疑她就是说阿娘好,连忙说道。
怀兰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还在烧着,这热还要两三日才能退下来,她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怀秀见状,连忙爬了过来:“姐姐你睡吧,我扶你躺下。”
怀兰躺下了,脑子晕乎乎,刚躺下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将睡未睡着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阿娘的声音。
“姐姐睡了吗?”罗玉宁过来了,轻轻地摸了摸怀兰的额头,还是烫,不过比上午好多了。
中药就这点,药性要点慢。
“嗯。”怀秀小声地回应:“刚躺下。”
怀兰模模糊糊中感觉到额头上一阵清凉。
一只冰凉的大手摸在她的额头上,很舒服。
怀兰知道,那是阿娘的手。
“那你也赶快睡,别吵着姐姐,让姐姐好好休息一下。”
“好,阿娘。”
怀兰睡着了。
可这一夜,因着发热,睡觉也浅,她能感觉到,时不时就有一只手摸在她的额头上,还有温热的水贴在她的嘴唇上,她舔舔干干的嘴唇,像是汲取着甘露。
马上又有一勺子喂过来。
直到怀兰不想喝了,偏头,罗玉宁才没有喂。
她今夜起了很多次,摸着怀兰的额头,热度一点点的退下去,直到天亮,她才睡了个安稳觉。
天刚刚擦亮,罗玉宁又起来了。
怀兰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人又在她额头上贴了个温热的帕子。
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人的生活每一天也都在继续。
今日继续着昨日,寻常往复,其实有时候人这一生没有变化,何尝不是上天的恩赐!
罗玉宁拍着南瓜饼,将饼子放进了油锅里。
一个又一个,刚才还瘪瘪的南瓜饼,被油一炸,就鼓起来了,金黄金黄的,看起来就好吃。
“这是什么?看着挺好吃的。”一个声音传来,罗玉宁笑着解释:“这是南瓜饼。”
“南瓜饼?里头有南瓜吗?”
“当然有啦,南瓜已经蒸烂了混在面粉里的。”罗玉宁说,她用袖子擦了下额角,抬头时,正好看到了问她话的人,眼前一亮:“秦大夫,您来啦?快快,玉安,快招呼秦大夫坐下。”
罗玉安冲了出来,他也知道了这个秦大夫是秦大哥的爷爷,连忙找了个最好的位置让老人家坐下:“爷爷,您坐着。”
秦昌一愣,有些意外,“你喊我什么?”
罗玉安笑着解释:“我喊秦大哥叫大哥,是不是可以喊您爷爷啊?”
“可以可以。”秦昌笑眯眯地摸了摸罗玉安的头:“那是可以叫,叫爷爷就叫爷爷。我老头子还多了个大孙子。”
罗玉安笑笑,“那爷爷,您先坐,要吃什么,我这就给你去拿。”
罗玉宁也过来了,用围裙擦手,“秦大夫,您要吃点什么?”
秦昌咽了口口水:“先拿两个南瓜饼。”
“好嘞,我这就去拿。”罗玉安就要走,被罗玉宁一把扯住:“等回,看看秦大夫还要其他的吗?我这店里,有大排面、鱼排面、肉酱面、鲜肉面,还有粥、鸡蛋饼、茶叶蛋、卤蛋,您想来点什么?”
秦昌有些吃惊:“一个早点都有这么多种?”
“是啊,秦大夫,要不刚才那个南瓜饼来一个,您再吃点其他的?”
秦昌觉得这个建议好:“对,那就来一个鸡蛋饼、一碗鱼排面、一个卤蛋。”
“好嘞,秦大夫,您先坐,马上就来。”罗玉宁又去了隔间。
罗玉安也跟着去了,他好像明白了:“阿姐,你是不是不想让秦大夫吃那么多的南瓜饼?”
“秦松说他爷爷吃多了油腻的不消化,这南瓜饼油重,我怕他吃多了也受不了,但是没吃过的东西,他肯定想吃。”罗玉宁往热水里下了一份面,她特意多煮了一会儿,才捞起来,浇上汤汁,又找了一块鱼肚子上的刺最少的鱼排,加了一个卤蛋,拿了一个炸的金黄酥脆的南瓜饼,让罗玉安先送过去。
“鸡蛋饼要现做,你让秦大夫等一等。”
罗玉安应了声好,就端着吃得出去了。
秦昌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吃食,眼睛都亮了,筷子他早就拿到手上了,一放下就夹起了一筷子面送进了嘴里。
别说,这面劲道有嚼劲,他这牙口,吃的一点都不费劲。
鱼排是特意放在一个小碗里头的,怕不会剔刺的客人汤面跟刺混到一起。
秦昌吃了面,又吃了一口鱼,想要赞叹又没得嘴,鱼肉刚吃一口,秦昌又去咬了一口卤蛋,卤蛋的蛋白有些硬硬的,但是口感很好,吃了口蛋,秦昌又去咬南瓜饼,一口咬下去,外头酥脆,里头软软的黏黏的,简直不要太好吃。
每一样都尝了一口,秦昌竖起了大拇指:“好吃,好吃。”
“爷爷,那您慢吃,有需要再喊我。”
秦昌又塞满了一嘴,忙得只能点头。
等到秦昌将所有的东西吃完,罗玉宁又去问他:“秦大夫,鸡蛋饼还需要吗?”
“嗝……”秦昌揉着被撑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吃不下了。”
“那行。秦大夫下次再来尝尝。”
“多少钱?”
罗玉宁不肯收:“秦大夫,昨天多亏了您给我女儿看病,还给她熬药,这顿早饭,算我请您的,我不收您的钱!”
秦昌也做不来你塞我退那种活,“那行,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你带我去看看。”
罗玉宁一喜,连忙带着秦昌去了后院。
怀兰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吃粥。
“怀兰,这是昨天给你看病的秦大夫,快谢谢秦大夫。”
怀兰忙放下碗,就要起来,秦昌连忙制止她:“你就躺着不要动,我来给你看看。”
秦昌先是摸了摸怀兰的额头,又看了看她的舌头和喉咙,最后把了脉。
“热度已经退下来了,那副药再吃个两天,多多休息,多多喝水,吃点清淡容易消化的东西就好了。”秦昌说:“小孩子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也不要太担心。”
这话他是对罗玉宁说得。
罗玉宁点头:“谢谢秦大夫。”
“谢我干什么。”秦昌抚抚胡须,看着怀兰说:“你有一个好阿娘,你当时昏迷不醒,她背着你去找我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这么小身板的一个妇道人家,从这儿到我医馆,跑了两条街,你阿娘很担心你的。”
他这是在帮怀兰解开心结。
昨天秦松跟他说了点孩子的事情,没讲太多,但是秦昌也大致了解了,这孩子心里头,估计还恨着她阿娘。
怀兰看向罗玉宁,眼睛里都是感激。
送秦昌出门,罗玉宁还跟在旁边问了些孩子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对秦昌说得,她也都一一记在心里。
孩子的体质不咋好,估计还是小时候缺营养缺的,等孩子病好了,她要给孩子多补一补。
“大夫说你很快就能好了,多休息几天。等好了之后,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体质就上去了。”罗玉宁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她打来了热水,给怀兰洗脸洗手。
温热的水擦在脸上,怀兰脑子都清醒了很多。
“谢谢。”怀兰低着头,声音细细的。
罗玉宁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你是我女儿,谢什么。”
她收了东西,端着脸盆往外头走。
“阿娘。”
一声微弱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罗玉宁顿住了,不可置信地回头。
怀兰低下头去,咬着唇,不敢看罗玉宁。
怀秀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尖叫不止:“姐姐喊阿娘了,阿娘,姐姐喊阿娘了。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罗玉宁连忙背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然后回头,看着怀兰笑。
“哎,阿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