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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姚再三叮嘱萧聿怀不必让她,萧聿怀原本有意相让,但看江青姚的招数看似温柔却处处暗藏玄机,不由得收起了那点掉以轻心。

这一局下得很是尽兴,最后江青姚以一子取胜。

直到棋局结束,梅香才小声在江青姚耳边道:“三娘换好衣裳了,等不及,催了好几遍呢。”

江青姚点点头:“不好意思,我今日是来上香的,不便继续下了。”

“无妨。”萧聿怀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大大方方与她道了别。

只是等她走进厢房,他才想起自己没来得及问她家住何处。眼下再追过去已经不妥,想了想,他回先前小憩的屋子写了一张字条,压在她刚刚执的一粒白子下。

厢房内,三娘面红耳赤地看向江青姚,话都说不利索了:“四娘,你、你和谁人下棋呢?”

“倒是不知他是何人,此前我去铺子查看险些被一只茶盏砸到脑袋,幸好得他出手,不然我这里定要破皮流血。”江青姚点了点自己额头。

三娘嗔怪:“人家救了你的脸,你、你怎得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五叔常说要知恩图报,你……”

江青姚瞧出些不对劲:“三姐姐这是……看上他了?”

三娘被戳中心思,耳根子都快红得滴血了。

不过她并未否认,只捧着自己的脸不停地吐气,像是被人捞上岸的鱼儿一般。

江青姚难得看到三娘如此动情,略一沉思,便冲兰秀耳语了几句,兰秀笑着开门往菩提树下走去。

萧聿怀还未离开,正盯着已经下完的棋局发愣。

听到声响后,他惊喜地抬起头来。

兰秀掩嘴轻笑,朝他福了礼后,站在一丈远处客气问道:“上次郎君的折扇给我家娘子挡了灾,娘子欲偿还郎君一把新的。娘子说明日便会去千扇阁挑一把,叫他们把扇子送去给郎君,只是不知该送去哪里?”

千扇阁卖各式扇子,每一把都价值不菲。

江青姚这么问既不越矩,也不会落人话柄。

萧聿怀心头再次扑腾起来,他往厢房那边深深地看了一眼,趁着兰秀不注意时将先前的字条揉进掌心:“可送去安定坊崇明街……”

厢房内,三娘远远看到萧聿怀朝这边看来,紧张得心儿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不多时,兰秀笑盈盈地回来了,将萧聿怀给的住址背给江青姚听。

江青姚笑道:“三姐姐回去便可差人打听那一户是谁家了,待赔偿折扇之日,也可顺便请人亲眼看看他家中是何情形。”

三娘怔怔点头,满眼都是萧聿怀离开的背影……

“为何不能留我们母子一命!”

“你惯会做样子给旁人看,救我也不过是为了成全你的好名声!”

“瑞王,我祝你往后余生,所求皆不得!所行皆坎坷!”

撕心裂肺的吼声在耳边回荡,萧开胤从噩梦中惊醒,额上冷汗淋漓。

他失魂落魄地摸向身边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没有一点点温热。

“皎皎,皎皎……”萧开胤失魂落魄地下了地,赤着脚茫然地四处走动,不知道在找寻什么。

张德全听到动静后忙叫人进来伺候:“王爷今日休沐,眼下时辰还早,可是要起了?这会儿就去秋蝉寺过早了……”

“秋蝉寺……”萧开胤重复呢喃,混沌的脑子这才渐渐明朗。

他苦笑一声,眼底很快泛起猩红,很快又仰头大笑了数声,如癫如狂很是骇人。

不过张德全是见惯了的,除了关切倒没有半分害怕。

他小声叹道:“王爷这是又被噩梦魇着了,老奴听说秋蝉寺的菩萨最是灵验,今日过去得好好拜一拜。”

“皎皎……”萧开胤又呢喃起来,不管不顾地破门而出,直奔今夕苑。

张德全赶忙拿起披风和朝靴追上去,不过他哪里赶得及。

萧开胤一直奔进今夕苑,跑进江青姚曾经住过的屋子才停下来。

张德全气喘吁吁地追来,叫人打来热水,帮瑞王洗干净脚上的脏污,又帮他换了一身干净中衣,萧开胤这才小心翼翼地躺到江青姚曾睡过的那张床榻上。

抱着她曾经盖过的被褥,便好似抱住了她。

萧开胤很快又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再次回到前世。

瑞王妃殁了,冷冰冰地躺在棺椁之中,脸色青灰。

整个瑞王府犹如炼狱,人人自危,不敢喘大气。

走水那晚,但凡接近过藏拙阁的人都被闫夺捉走审讯,被审讯过的人没有一个还能完好地回瑞王府。

虞柔暂时成了新的当家主母,花迎捧着食盘,跟在虞柔身后来到灵堂。

萧开胤此时如丢了魂魄一般,呆呆地靠着棺椁一动不动。

虞柔皱了下眉,随即挤出些泪光走过去:“王爷节哀,姐姐在天之灵看到王爷这般也会舍不得的,王爷保重身子啊。”

花迎适时递上参汤。

虞柔端起参汤,亲自喂了一勺到萧开胤嘴边。

萧开胤似乎这才回魂,漆黑的眼眸动了动,瞥到虞柔的脸后,他忽然扬手打翻了那碗参汤。眼底冷冰冰的,掺杂着一丝厌恶和憎恨。

虞柔吓得跌坐在地,花迎赶忙去搀扶:“王爷息怒,侧妃也是关心王爷啊。”

“王爷!”闫夺急匆匆走进灵堂,俯身在萧开胤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萧开胤眼眸一亮,活动了一下发僵的四肢,起身走向虞柔。

虞柔仰头看向居高临下的瑞王,心头忽然惴惴:“王爷为何如此看着妾身,妾身……”

“花迎?”萧开胤的眼神掠过虞柔,直逼她身后的花迎。

花迎身子一抖,腿脚发软。

“花迎,呵呵,好得很!”萧开胤俯身一把掐住花迎的脖子,花迎连一个字都辩解不出来,整个人便如木偶似的被瑞王提起。

她惊恐地抓住瑞王的胳膊,无助地蹬着双脚,求救般看向虞柔。

虞柔吓呆了:“王爷,花迎她做错了何事?王爷为何要如此待她?”

萧开胤一声不吭地垂眸看向她,半分柔情蜜意都没有,只有暴戾痛恨汹涌其中。

虞柔在他眼里看到了浓烈的杀意,千般算计在此刻都派不上用场。

“藏拙阁走水,乃花迎带人所为,侧妃可是要为她辩解?”萧开胤缓慢地勾起唇,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吓得虞柔毛骨悚然。

电火石光间,虞柔选择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朝花迎看去:“花迎你为何要这么做?王妃待你不薄,我也素来把你当姊妹,你为何要如此离间我和王妃!如今王妃仙去,叫我如何、如何……”

她悲痛欲绝,悲怆之色就像被阴谋诡计陷害后百口莫辩,却又委屈不甘。

往常她这般,萧开胤会放弃所有怀疑来安慰她,可这次不同。

他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来,然后忽然松了手。

“噗通”一声,花迎如断了线的风筝急急坠落在虞柔眼前。

她两眼诡异地往外凸着,嘴巴大张,长长的舌头耷拉出来,面容扭曲骇人……虞柔只瞥了一眼,便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往后退去,奈何花迎压住了她的小腿,她只能用力将她踹开。

萧开胤蹲下来,用刚刚掐死花迎的那只手轻轻抚过虞柔的脸。

虞柔只感觉脸上划过一道冰凉,寒如利刃,耳边响起瑞王带着笑的声音:“既然与你无关,侧妃便安生待着,怕什么?”

拖腔拽调的调调,如魔音绕耳,吓得虞柔头皮发麻。

她好像做错了,不该这么早放那把火的。

一滴惊恐的泪,从她眼角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