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虞柔惊诧的是,她没有从江青姚眼中看到一丝一毫妒忌和鄙夷,看到的只有鼓励和肯定。
她以为她看错了,讶异地看向花迎。
花迎同样困惑:“柔娘,江四娘好像在怀疑咱们是故意来见王爷的,可她为何不气?”
虞柔更困惑了,原来她没看错。
“柔、柔娘……是夫、夫人。”花迎战战兢兢地扯了扯虞柔,朝斜前方示意。
虞柔看到虞府主母杨氏,镇定地想要上前见礼,岂料对方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们一眼,凉薄之色就跟看到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虞柔步子一顿,想起之前上山摔倒那一出,眉头紧了紧。
她拽住想走过去的花迎:“权当没看见,先去上香吧。”
她做事素来不爱留话柄,既然来了秋蝉寺,便必须上香,否则眼下就跟着主母打道回府还不知道被奚落成什么样。
杨氏不是她的生母,她生母已经过世,如今的主母是虞尚书的续弦,给虞尚书育有一子一女。所以虞柔名义上虽然是虞府嫡女,但在虞府并不多受待见,属于三不管:虞尚书想不起来管,杨氏不管,祖母管不动。
主仆二人上完香后,甫一出殿便看到伺候杨氏的一个丫鬟等在外面。
丫鬟略曲了下膝,面无表情道:“夫人在山下等大姑娘,让大姑娘一起回府。”
虞柔同样淡漠地点点头,那个丫鬟便转身先走了。
花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的背影,担心道:“柔娘,夫人怎得也来了?她会不会看见刚才……”
虞柔沉着脸:“看见便看见吧,我已经及笄,她不好好帮我张罗婚事,我便只能靠自己。”
“老爷若是知道您那般说,会生气的。”
虞柔的祖母确实病了,和往常一样的头晕目眩,像以往那般吃药将养几日便能缓解,说严重也并不算严重,虞柔刚才情急之下的说辞却夸大不少。大荆朝重孝道,虞尚书告了两日的假在府中侍疾,今天是第一日。
虞柔眼下只担心万一有人认出杨氏,那她之前那番说辞便有些站不住脚。
她烦躁道:“我来祈福,他有什么好生气的?祖母病重,这四个字哪个字有错?便是他们不觉得祖母病得多重,我却觉得严重。”
她不怕虞尚书动怒,杨氏会演会作,她又何尝不会了?不过杨氏比她多了个优势,可以吹枕边风。
花迎小心翼翼道:“柔娘真的不考虑杨郎君吗?他读书那般厉害,说不定真像夫人说的那般能在秋闱后中进士……”
“一个贫寒进士,便是能入翰林院又如何?不知要熬到猴年马月才能出头,在他出头之前我便合该跟着吃糠咽菜吗?”虞柔冷幽幽地剜了花迎一眼,不喜她提起这茬。
杨氏给她相看的多是这种寒门学子,说得好听是看重这些人的品性和前途,其实还不是不上心?她就不信杨氏日后会给自己女儿找这样的。
“可瑞王爷……”
“外祖他们会帮我的,瑞王如今正得势,圣上虽然给他指的是个商户,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不看重瑞王,相反,我觉得这才是真心为瑞王好。”虞柔意味深长地笑了。
花迎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但虞柔并不愿意多解释。
江家的财富可不是一般商户比得上的,她亲眼见识过。瑞王的本事加上江家的财富,那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主仆二人聊着天下了山,彼时杨氏已经等得颇不耐烦。
远远看到虞柔淡定如常,杨氏冷笑:“虞府的脸面都被这个心术不正的丢尽了!谁家未出阁的女娘会自己相看夫君的?传出去外人定要猜疑我如何苛待于她!”
“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
杨氏蹙眉:“那郎君是瑞王爷?你们没打听错吧?”
丫鬟摇头。
杨氏鄙夷道:“她胃口倒是不小,竟想嫁入皇家。不过那瑞王爷不是被指了个商户女吗?她难不成想搅了这门婚事,还是说……她甘愿为妾?”
虞柔一走近马车便听到了最后一句,她不以为意地弯弯唇,上了马车后大方承认:“杨夫人猜对了,我甘愿嫁去瑞王府做侧妃,夫人便为此努努力吧。”
“下贱东西!”杨氏扬手抽了她一巴掌……
翌日,江青姚和三娘一起来到千扇阁为萧聿怀挑扇子。
江青姚不曾太上心,径直指着一把价值不菲的折扇,叫伙计装进扇盒:“送去这个地方便可。”
这把跟那位郎君被弄坏的那把扇子相似,就算不是多喜欢也不会多讨厌。
江青姚主打一个稳妥,可三娘的心思却五彩斑斓多了:“我看看上面的字。”
江青姚觉得不妥,悄声道:“毕竟是送给男子的,三姐姐不宜……”
三娘红着脸打断她:“我只看看。”
来千扇阁买扇子的多是男子,江青姚和三娘是在特设的围屏后选的扇子,她见有男子身影靠近,便不再多说。
三娘侧眸看了江青姚一眼,趁她和伙计不注意,悄然塞了一张小字条到折扇之中。
她心虚又慌乱地将扇子折好,放回扇盒:“我、我看好了,你这便送去吧。”
江青姚摸摸三娘的脸,促狭道:“我们去对面吃点东西,待吃完,我家小厮也能把那位的家境亲眼目睹回来了。”
她一早安排了个小厮,等会儿会跟着伙计过去亲眼瞧一瞧那位郎君的家境。
二人说笑着刚转出围屏,赫然看到萧聿怀正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三娘羞红了脸,捂住嘴里的惊叫又退回到围屏后面,一颗心蹦得乱七八糟。
萧聿怀一看到江青姚便笑着上前,在一丈外停下:“终于等到娘子了。”
他今日一大早就来了,左等右等,还去对面吃了几杯茶,终于看到了江青姚的身影。
江青姚眼睛微微张大,略有些疏离地和他见了礼。
因为是在有男客出入的店铺,所以江青姚和三娘都戴着面纱。
萧聿怀坦荡荡地看向那双澄如秋水的眸子,红唇嗫嚅数下,到底是从了心:“可否请问娘子贵姓?”
男子是不可随意询问女子闺名的,但他只问一个姓,应当不算唐突吧?
生平第一次,他紧张得忘了呼吸。